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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醫生穿成民國小可憐 第159節

    第171章

    隔離病房里, 吳洪浪有些緊張地看著小楊手里的溫度計,小楊將溫度計轉到適合的角度仔細觀看,隨即唯一露出來的眼睛笑成了一輪彎月。

    “38.7c, 雖說還是高溫,但總算降一點了。等下我們護士長會過來, 只要體溫能降下去,就一定能好的?!毙罟膭畹?。

    吳洪浪笑著點點頭,沙啞著喉嚨說道:“謝謝你,妹子?!?/br>
    一旁的薛城見狀, 也笑道:“還是大城市好,得了這毛病都能救, 要是在長崗, 恐怕就得在家里等死咯,老吳啊, 等你出院,得好好謝謝醫生們和這位妹子?!?/br>
    吳洪浪聞言,似乎想到了出院后的日子,蒼白的面上露出一絲紅暈來,連聲道:“要的,要的?!?/br>
    小護士極有成就感地在記錄本上寫了兩筆,隨即穿著笨重的防護服, 像只小企鵝一樣一搖一擺像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 恰好遇上正要進門來換班的周護士長,小楊興奮地和周護士長說吳洪浪體溫有點降下來的事,嘰嘰喳喳的顯得格外高興。

    周護士長對她笑笑, “去護士臺瞇一會, 我去替你?!?/br>
    “好的, 護士長?!?/br>
    周護士長回頭看了一眼小楊高高興興往護士臺走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總要有這一遭的,看多了,也就習慣了,這樣想著,她邁進病房。

    現在已經是接近晚上十點,病房里安靜又和諧,薛城和他們另一個同伴已經昏昏欲睡,她看了看兩人的注射液,還有一小半,同時低頭看了看時間。

    從藥房冰箱里鑿來的冰已經都已經化了,但水還是有些冰冰的,她彎腰又給吳洪浪換了一次毛巾,引得吳洪浪又是連聲道謝,“我們這是遇上好醫生了?!?/br>
    周護士長又從柜子里拿出一條小毯子蓋在吳洪浪身上,“好好睡一覺,發發汗,溫度降下去,人就舒服了。別放棄?!彼詈笥旨恿艘痪?。

    吳洪浪點點頭,體溫的降低讓他整個人都好受了不少,昏暗的燈光加上藥物作用也讓他不多時就昏睡過去,周護士長又勤勤懇懇地幫吳洪浪換了兩次毛巾,直到臉盆里的水微微變溫才停下動作,雖說藥物有限,有時候不得不做出選擇,但是能做的努力至少要做到極致,才不愧對自己的良心啊。

    彎腰將臉盤端起,慢慢走出病房,在病房門口,周護士長遇上了站在門口的葉一柏。

    “葉醫生,您還不去休息啊,他們的狀態都不錯,晚上應該不會有事的,您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一整天呢?!?/br>
    葉一柏輕輕點了點頭,但腳步還是沒有動,“1號病人情況怎么樣?”

    “還不錯,物理降溫后,體溫降到了38.7c,現在已經睡下了?!?/br>
    “辛苦你們了?!比~一柏沉默稍許,輕聲地說了一句。

    周護士長搖搖頭,眉眼間露出一絲滄桑來,“他還年輕啊,比我兒子大不了幾歲,如果有奇跡就好了?!?/br>
    “是啊,如果有奇跡就好了。我在辦公室,有事隨時找我?!?/br>
    “好的,葉醫生?!?/br>
    兩個護士一夜沒睡,每隔四小時就進病房給一次藥,直到第二天交班,小楊護士心里奇怪這到底是什么藥,為什么沒有標簽和用藥說明,為什么單單不給吳洪浪用,但是今天實在太晚了,她累得上下眼皮都打架了,因此即使有疑問,一時也沒有問出來。

    翌日一早

    上海市的相關領導們第一時間到達了紅十字會院門口,同時到的還有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人,卡貝德院長,羅伯特醫生,格林醫生以及圣瑪麗的杜蘭院長等也作為兩個租界工部局的醫學界代表到場。

    和法租界工部局的人同來的還有巡捕房的黃制服們,他們在督察的指揮下迅速將紅十字會院靠近法租界的那一側給團團包圍起來。

    寬闊的馬路上,一邊黑的一邊黃的,幾乎占了半條馬路,警事局的警員們甚至將那些木制的警戒線都拿來了,幾乎將紅十字會醫院周邊完全封鎖起來,引得過往的車輛和行人不停好奇地朝里張望。

    幾個神色緊繃的中年男子從幾輛車里下來,快速向身著黑制服的警事局警員們走去,“裴澤弼呢?他人哪兒去了?!弊叩綆讉€警員不遠處,其中一個身著中山裝雙鬢斑白的男子開口問道。

    張浩成正一本正經地端著自己的搪瓷杯喝水,聞聲抬頭看去,隨即一怔,見中年男子面色越來越黑,他這才想起來眼前的人是誰。

    他立刻立正敬禮,“報告,徐局,裴處在醫院里隔離呢!”

    這個叫徐局的人聞言,眉頭咻地皺了起來,同時有些為難地看向同行的其他人。

    領頭的中年人眉頭緊皺,他沉聲道:“能聯系得上他嗎?”

    張浩成認識這位開口的中年人,那是上海地區的這個,就五根手指里最短的那根,就算是他們老大裴處見到都得恭恭敬敬鞠個躬的,張浩成的背不由挺得更直了。

    “能,能,您等等,我馬上幫您叫?!?/br>
    說著,他快跑兩步,跑到紅十字會醫院離馮然病房最近的那堵墻外,隨即氣運丹田,大聲道:“裴處!張長官找!”

    夏日炎炎,天上的飛鳥被張浩成這么一吼,差點從空中落下來,而不遠處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人聞聲也看了過來,他們皺著眉頭說了兩句,然后一起向著被稱為張長官的人所在的地方走來。

    張浩成這一聲中氣十足,氣壯山河,非常順利地隨著空氣傳進了氣氛壓抑的紅十字會醫院里面。

    裴澤弼一早洗漱完吃完飯就站在了隔離區門口不遠處當門神,聞聲眉頭微皺,隨即直起了身子,眼睛往隔離區里瞟了一眼,透過玻璃看到里面空蕩蕩在走廊,他眼瞼微垂,然后快步向醫院門口走去。

    “鼠疫,上帝啊,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鼠疫是怎么發生的?源頭找到了嗎?你們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如果鼠疫是可以通過跳蚤和空氣傳播了,發現了一個就可能有千千萬萬隱藏著,我簡直不敢想象,這將是一個災難?!?/br>
    “是啊,必須查清源頭,不然疫情會隨著人群蔓延到整個世界?!边@是法租界工部局的人員。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工作人員一改平日里倨傲的表現,面上的焦急和緊張絲毫不加掩飾,事關他們自身的安全,他們跑得比誰都勤快,甚至幾個領事館都派了專人來了解情況。

    裴澤弼腰挺得筆直,大步走近,走到離眾人約莫兩米左右的距離后,他停止了腳步,原地立正敬禮,“張長官,徐局……”同時向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人點點頭。

    “澤弼啊,到底怎么回事,這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來個鼠疫呢?”張長官也顧不上繃著他嚴肅的臉,急忙開口問道。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紅十字會醫院發現了三名疑似有鼠疫癥狀的病人,他們的痰液和血樣連夜被送到生物實驗室化驗后確診是腺鼠疫?,F在這三位病人已經被醫院采取隔離措施,醫院已召回所有醫護同時要求我警事局協助強制隔離院內所有醫護、病人和病人家屬,我同意且于昨日晚上八點十五分下令對紅十字會醫院進行全面封鎖。

    從昨天晚上八點十五分到現在,紅十字會醫院無人進出,所有物資進出都采用無接觸式交接。但是這三位鼠疫病人已經住院兩天,在昨天之前進出過醫院和病人和病人家屬的統計名單要中午才能出來,到時候我會派人一一上門勸說,強制隔離,如果人員住在法租界或者公共租界,我會將名單交給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工部局?!?/br>
    兩個工部局的工作人員連連點頭,裴澤弼的處理方式已經十分完善了,他們并沒有什么好補充的。

    “屬下有一個建議?!迸釢慑鐾蝗坏?。

    “你說?!睆堥L官道。

    “此次隔離需要十天,其中被強制隔離的不乏需要養家糊口的上班族,他們中的很多人突然被要求隔離,連假都沒能請一個,這十天下來恐怕會丟了工作,我覺得行政廳那邊應該對此類情況作出相應行政指令,不然不免寒了積極配合我們的百姓的心?!?/br>
    張長官和徐局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裴澤弼,在他們心里,這位裴大處長可從來不是這么良善的人,善解人意到了如此細節之處都上心的地步,這是同被隔離,身處危險之際,起了同情心了?

    裴澤弼這位上司徐局本就是個保守的老古董,其他派系不愿眼睜睜看著裴澤弼坐上高位硬塞過來的,兩人的作風南轅北轍,這位徐局是老一派讀書人的做派,優柔寡斷但憂國憂民心存百姓,裴澤弼以前,說好聽點叫雷厲風行,不拘小節,說難聽點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除了本職內的事,他什么時候對普通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上過心。

    徐局聞言連連點頭,少見地和裴澤弼站在了同一陣線,“張長官,我覺得澤弼說的有道理,這該讓那些行政廳的去做好善后工作,這樣我們接下來的工作也更好開展一點?!?/br>
    張長官點頭,“行,這事,我跟他們去說?!?/br>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一位董事忍不住道:“鼠疫的源頭能找到嗎?他們是怎么感染的?”

    裴澤弼轉頭,用流利的英語道:“醫院方問過這個問題,這三個人是半月前從長崗坐火車來到上海的,從病發時間往前推,感染地點可能是長崗、火車甚至上海,源頭一時不能找到,不過我已經派人去這三人的住所和工作地點詢問,如果有比他們早發病的人,那源頭可能就在上海,其他的,暫時無從入手?!?/br>
    幾個外國人聞言紛紛討論起來,他們爭論地面紅耳赤,面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卡貝德、羅伯特等醫學界的人自成一個圈子,皺著眉回答著工部局人提出的問題,有些問題太弱智,就直接翻個白眼忽略過去,他們的神情也比較嚴肅。

    卡貝德等人是見過裴澤弼的,特別是羅伯特,他知道裴澤弼和葉一柏之間的關系,于是直截了當地開口道:“葉呢?他也在隔離嗎?可以讓他出來嗎?或許他知道得多一些,專業一些?!?/br>
    裴澤弼回答道:“就是葉發現的這三個病人,他因為與病患有過親密接觸,所以主動進隔離區照顧病人去了,他說在沒有找到源頭的情況下,自我防護是最重要的,包括口罩還有勤洗手,紅十字會醫院需要更多的防護和消毒用品,如果可以支持,那萬分感激?!?/br>
    羅伯特聞言點頭,“這個沒問題,我們昨天開過會了,防治鼠疫是整個上海甚至整個世界共同的事,我們愿意提供我們能給予的一切幫助?!?/br>
    “萬分感謝?!?/br>
    上海市區、公共租界、法租界三方在醫院門口又磋商了片刻,隨即在三方勢力的聯合行動下,大上海這臺龐大的機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運轉起來。

    第172章

    外面大上海明面上最大的三股勢力開始合作,一股子風雨欲來的味道以紅十字會醫院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而作為旋渦中心的紅十字會醫院隔離區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是四個病人的病歷,馬醫生的情況有明顯好轉,薛城早上出現高熱反復的情況,我讓周護士長給他加大的磺胺的用量,莊斌的情況比較穩定,沒有惡化的跡象?!?/br>
    葉一柏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吳洪浪的體溫出現兩次反復,需要多關注一下?!?/br>
    陳醫生快速翻看著病歷,點頭,“我沒問題?!?/br>
    醫生這邊交接完畢,周護士長和小楊也在和來接班的兩個護士交接。

    “馬醫生、薛城、莊斌這邊每人四小時都要給1g磺胺,就是這個?!敝茏o士長從抽屜里取出一支磺胺來,“記錄本上有他們上次給藥的時間記錄,其中莊斌因為早上體溫有反復,根據醫囑加大了用藥量,我在7:20已經給了5g,11:20的時候要給2g,其他人都是1g,不要搞錯。

    還有1號病人吳洪浪那邊,早上體溫有反復,最后一次7:10分測出來的體溫是39.2c,如果需要物理降溫的話,給藥房打電話就行,那邊有冰,或者酒精,酒精在3號柜子里,還有什么疑問嗎?”周護士長抬頭看向來接班的兩個護士問道。

    兩個護士同時搖頭。

    周護士長見狀合上了記錄本,正要將其交給交班護士,這時候一旁的小楊突然開口道:“這個磺胺藥是能退燒的嗎?那為什么不給吳洪浪用,明明他才是最需要退燒藥的?!?/br>
    小楊的話讓護士臺旁所有交接的醫護人員都是一滯,葉一柏、陳醫生以及周護士長都是知情人,三人皆都沉默不語,兩個交班的小護士倒是啥也不知道,下意識地看向了在場的兩位醫生。

    小楊是紅十字會醫院的人,這時候比起葉一柏這個外院的醫生,陳醫生才是更合適的開口的人。

    “小楊,這是醫囑。藥只有九支,我們必須救最有把握救回來的人?!?/br>
    小楊愣愣地看著陳醫生、葉一柏還有周護士長,她張了張嘴吧,許久才艱難地開口道:“所以……你們放棄他了?”

    “他早上還在跟我們說謝謝,葉醫生,周護士長,你們也聽到的,他說他真的好幸運,才遇到像我們一樣的醫護人員?所以,你們,不,是我們,我們是在演戲嗎?我們配他的感謝嗎?我們怎么有臉去面對他?”小楊的音調高了起來,不過由于穿著防護服,她的聲音還不至于大到傳到病房里去。

    葉一柏說不出心里是怎樣的感受,好似心底某個隱秘的角落被人用針扎了一下,說一千道一萬,說到底確實是他們先放棄了吳洪浪。

    周護士長拿起手上的記錄本用力打了一下小楊的小腿,在這個時代,作為前輩和老師在學生做錯事的時候打學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小楊的模樣卻是明顯不服氣。

    “我有說錯嗎?既然已經放棄他了,為什么還要假惺惺地給他做什么物理降溫,你們真虛偽!”小楊說著,抹著眼淚就向臨時休息室跑去。

    周護士長有些尷尬地看向葉一柏和陳醫生,“葉醫生,陳醫生,抱歉,我去看看她?!敝茏o士長說完,在交接單上簽字后,快步離開。

    葉一柏同樣在交接單上簽字,他口罩下的面上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來,上輩子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到移植中心的病人都是在生死線上走鋼絲的人,同樣一顆心臟,給誰不給誰?不過那時候有規則,即使遺憾,但都是按評估分數說話,不是醫生自己能決定的,壓力就會小一點。

    但是現在,即使遵循的是同樣的標準和規則,親自決定放棄病人的壓力還是讓人有些呼吸不暢的窒息感。

    “陳醫生,我先回去休息了?!比~一柏道。

    陳醫生點點頭,有些擔心地看向葉一柏,“放棄吳洪浪,選擇保下另外三個輕癥,是我們共同的決定,葉醫生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的選擇沒錯,能實現藥物價值最大化。但同時我們也在盡全力拯救吳洪浪的生命,所以今天的物理降溫還是不能停?!?/br>
    這話是說給葉一柏聽的,也是說給兩個交班護士聽的。

    “陳醫生,葉醫生,我們能理解的,我們也算是老護士了,不像小楊,她才入職沒幾年,而且以前都是門診護士,極少和重癥病人接觸?!?/br>
    陳醫生點點頭,看向葉一柏。

    葉一柏也對陳醫生和兩個護士點點頭,“放心,我沒事的?!闭f完,也慢慢向臨時休息室走去。

    從昨天晚上開始到今天,神經一直緊繃著,加上親自做了放棄吳洪浪這個決定的心理壓力,讓葉一柏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他需要睡一覺,休息休息。

    一連幾天,三個醫生七個護士輪流倒班,磺胺對于腺鼠疫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在足量磺胺注射下,薛城、莊斌的情況明顯好轉,體溫已經恢復到了正常水平,馬醫生咳出來的痰也恢復了正常的顏色,但隔離區里的氣氛卻還是一如既往得壓抑,因為吳洪浪的病情惡化了……

    在醫護人員堅持物理降溫和抗休克及維持電解質平衡的治療下,吳洪浪的病情反反復復了幾次,在今天又出現了休克現象。

    傍晚,護士跑出來告訴醫生們這個消息的時候,葉一柏和邵醫生正在辦交接手續,邵醫生已經在交接單上簽了字,葉一柏就是責任醫生了。

    不過邵醫生和兩個護士顯然沒有撒手不管的意思,兩個醫生四個護士都快速走進了病房里。

    “脈細速,淺靜脈萎陷,收縮壓和今天的尿量是多少?”葉一柏飛快上前摸了摸吳洪浪的脈,隨即神情明顯嚴肅起來。

    護士飛快翻動著記錄,“14日,收縮壓64hg,尿量……”她蹲下身來去拿吳洪浪的尿袋,空空的尿袋,幾乎沒什么液體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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