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生穿成民國小可憐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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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志中等身材,個字也不算小了,但被一米九幾的薩克公主抱起來,毫不突兀。 李延也就是楊大志的同伴看著楊大志被一個高大的外國人抱起來,臉上的表情有點懵,又有點糾結。 “他們是外國人,但也是醫生?!比~一柏看出了李延的糾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一起來吧,等下還要你簽字?!?/br> 葉一柏拍到的地方正是李延剛剛被巡捕警棍砸到的地方,李延忍不住發出一聲“嘶”的痛呼聲。 葉一柏一怔,下意識地往他肩膀上看去,許是經常背東西的緣故,李延黝黑的肩膀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肩膀右下方衣服未遮蓋處,皮膚已然紅腫了一大片。 就這樣他半背著楊大志走了一路,愣是一聲疼都沒有喊。 撇開長期因為暴曬而顯得黝黑粗糙的皮膚,因為不曾打理雜亂而占滿稻谷粒的頭發,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吧。 “你幾歲?”葉一柏忍不住問道。 李延撓撓自己的腦袋,略帶驕傲地開口道:“我今年都二十了?!?/br> 二十…… 居然比他還小嗎? 薩克抱著楊大志一路小跑進帳篷,一眾醫護和旁邊隊伍前排百姓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天吶,他在發燒?” 1933年是一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連磺胺都要兩年后才會面世,在這個時代人一旦被細菌感染,就只有兩種結局,一種你自身的免疫系統強大,戰勝細菌和病毒自愈,另一種就是……等死。 所以在這個時代,發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發燒代表了這個人已經半只腳邁進了棺材。 “病人有臀部深膿腫,需要立刻手術,有空的手術室嗎?”葉一柏看向跑過來的嚴肅女護士。 這個中年嚴肅女護士大概是義診的護士長之類的,她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葉一柏身后的理查和薩克,見兩人都沒有反應,立刻道:“我馬上去查?!?/br> 她走之前還招呼了一個小護士過來,吩咐一聲后,自己一路小跑向后面醫院大樓而去。 郭頡不知什么時候從旁邊湊了過來。 “深部膿腫感染發炎,活過來的幾率不大,這個手術不好做啊?!?/br> 沒有抗感染的藥物,這種手術你就算做得再成功,病人死亡率還是很高,再加上那個病人的勞工身份,手術完也不會有一個好的修養環境,這種病人很多外科醫生是不接的。 葉一柏沒有接話,反而轉頭看向李延,“聽到了?不做肯定死,做了也不一定活,做不做?” 李延早在葉一柏說要手術的時候就已經被嚇到了,再聽到郭頡的話,年輕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茫然,不是這是腿疼嗎?居然就要死了嗎? 他愣愣地看向躺在推床上不停打著冷顫的楊大志,回想起他和楊大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他才十七歲,因為長期饑餓個字瘦小,去碼頭應聘的時候工長根本不肯收他。 他餓得實在走不動路了,從碼頭出來隨便就找了個墻角蹲著,他想象著自己幾天后的樣子,或許會像他曾經看到過的街邊乞丐一樣,就在這個墻角無聲無息地告別這個世界。 楊大志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坐到離李延不遠的石階上一口一口咬著燒餅,他也看到了李延,黝黑的面龐露出一絲笑容,“想吃啊,自己過來拿?!?/br> 李延聞言慢慢挪了過去,但是楊大志當著他的面繼續一口一口地咬燒餅,沒分一點眼神給他。許是那稍微的味道太香了,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搶過了楊大志手里的燒餅,狼吞虎咽地塞進了嘴里。 那時候李延想著自己肯定又要挨一頓打了,但是楊大志卻拍拍褲子站起來,“這就對了,咱們賤命一條,要活著就要拼盡全力,你在那蹲著等死算什么,你想要去碼頭是吧,跟著我吧?!?/br> 于是他跟著楊大志進了碼頭,一直到現在。 李延的目光再次落在葉一柏的手上,那個醫生的手潔白而修長,卻因為碰觸楊大志染上了黑泥和不知道是汗還是膿液的不知名液體,還有剛剛那個洋人醫生,一身白大褂已經被楊大志身上的黑泥染成了灰大褂。 但他們還是一無所覺的模樣,好似絲毫不在意。 “做,我們做!”李延沙啞著喉嚨,聲音卻是格外堅決,他們確實是賤命,但他們也想拼盡全力地活著。 葉一柏臉上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他轉頭看向小護士,“準備術前告知單,然后那一套病號服給他,還有,你們的手術準備間在哪,理查、薩克跟我去做準備?!?/br> 剛剛被嚴肅女護士招過來的小護士聞言腦袋點的飛快,等她飛快跑到醫院大樓去拿病號服和術前告知單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三個醫生中居然是最年輕的那個華人醫生占主導地位的嗎?一股子與有榮焉的感覺油然而生。 “等下病號服拿過來后,你帶他去洗漱間里擦擦換衣服,手術完有一段時間不方便洗澡的?!比~一柏對李延說道。 李延立刻點頭。 “手術室都在用,最快的要兩個小時候空出來?!闭f話間,嚴肅女護士從后面掀開帳篷進來,許是跑得急了些,她說話還有些喘。 理查眉頭緊皺,這句中文他聽懂了,“葉,這個病人恐怕等不了兩個小時了?!?/br> 葉一柏抬頭環顧四周,“那就在這里動,把兩邊都帳篷都拉下來,去扳個可移動手術燈過來?!?/br> “好!”這回女護士二話沒說就應了下來,她再次掀開后面的帳篷走出去,不多時進來兩個保安,把帳篷中間和前頭拉上去的部分都拉了下來。 保安的動作引起了旁邊帳篷前排的百姓和其他醫生的注意。 “咋拉上了呀,那幾個洋醫生真要給那個勞工做手術?” “真的假的,外科那個手術老貴的啦,更別說洋人醫院,我走都不敢走進去的,這也免費???” “那個洋人醫生里面那個黑頭發的,是我們華國人不啦,怎么這么神氣的啦,他說啥那倆洋人醫生就做啥,那個又高又大的,快兩米的嘞,嚇死個人?!?/br> “那些個勞工那么臭,也虧他們不嫌棄的咯?!?/br> 排在旁邊隊伍前排的百姓接頭接耳,有些還往旁邊走兩步,想要扒著帳篷縫往里看。 其余幾個帳篷的坐診醫生也有幾個關注到這邊情況的。 “什么情況?” “一個深部膿腫病人,挺厲害的,都發燒了,還是個勞工?!?/br> “這手術不好做啊,做成了活下來的幾率都不大,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哎,不過那個葉醫生,是姓葉吧,好像地位挺高,不是說是實習醫嗎?” “我也奇怪,咋那兩個洋醫生都聽他的?!?/br>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都嚴嚴實實地被擋在帳篷外頭,葉一柏三人已經到手術準備間去做準備了。 趁著葉一柏去刷手換衣服的空檔,薩克問理查,“等下的手術,你主刀嗎?” 理查奇怪地看向薩克,“當然是葉了?!?/br> 薩克:??? 為什么你能說得這么理直氣壯,他是實習醫,你是住院醫??! “你不懂,等著跟一臺你就知道了,不過先說好了,不準跟我搶縫合!”理查警惕地看著薩克。 薩克的小脾氣也上來了,“哼,縫合,誰稀罕,你也別跟我搶麻醉!” 三人準備完畢,帳篷里的臨時手術房也弄好了。 “術前告知單簽了嗎?” “那個小伙子簽了,但是他好像不是家屬。所以我讓病人自己也按了個手印?!毙∽o士立馬答道。 葉一柏下意識地看向已經燒得有些糊涂的楊大志,這個手法有些熟悉啊。 “你是不是普濟醫院的?” “啊,不是啊,我就是紅十字會醫院的,不過我有個jiejie在普濟當護士,葉醫生你認識嗎?” 葉一柏:…… “手術吧,病人家屬可以到外面等著,或者屏風后也行?!币驗槭峭尾可钅撃[,許是怕病人不好意思的緣故,嚴肅女護士長貼心地搬了一個屏風來。 “楊大志,我們的手術馬上開始了,等下我開始按壓,你覺得最痛的地方告訴我?!比~一柏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舉著,目光掃過推車上的器械,對小護士點點頭。 許是常年勞作背負重物的關系,楊大志的腿部還有較嚴重的靜脈曲張,他的臀部深膿腫已然比較嚴重,臀中肌下方整塊都水腫起來了,居然能忍到現在,葉一柏輕嘆一口氣,開始手術。 “這里,疼嗎?”他按壓楊大志臀中肌下方水腫處中心。 “這里呢?”見楊大志反應不大,他換了個地方。 “這里?” “哪里最痛?”楊大志每個地方都有反應,但說不清楚到底哪里最痛。 “好,我們重新來一遍,感覺最痛的地方,給我反應。病人意識有些不清楚,理查你關注病人面部反應?!?/br> “這里?” “還是這里?” 葉一柏又重新按了一遍,艱難地確定了最痛點后,葉一柏用筆在那個部位畫了個圈,“薩克,麻醉吧?!?/br> “病人在發燒意識不清晰,用局部浸潤麻醉?!?/br> 葉一柏后退一步,將位置讓給薩克。 薩克聞言立刻點頭,他總算有點明白理查的所謂你跟一臺就知道了的意思,波恩教授從哪里找來的大佬,他們居然管這叫實習醫生。 薩克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住院醫當得有些臊得慌。 他沿著葉一柏所畫的臀大肌下緣部分依次注射麻藥,注射完畢后,對著懷表看時間,估摸著麻醉應該起效果了,他往旁邊走兩步對葉一柏點點頭。 葉一柏走回主刀位,“楊大志,我現在按壓你還疼嗎?” 看到楊大志艱難搖頭,葉一柏伸出右手,“注射器?!?/br> 理查聞言迅速將早已準備好的穿刺注射器遞給葉一柏。 葉一柏順著剛剛薩克推注麻藥造成的皮丘出刺入,幾乎只是輕輕一抽,膿液就迅速涌了上來。 取出注射筒,將針頭留置在原位,“刀?!?/br> 手術刀迅速被遞到他手上,沿著臀大肌下緣切開,依次切開皮下組織、深筋膜,深筋膜被絲滑切開的一剎那,葉大醫生覺得因換了手術刀造成的那種鉗制感已然完全不存在了。 在臀肌被牽開的一剎那,一直暈乎乎的楊大志都少見地清醒了起來。 “大……大夫,我會不會死???” 葉一柏一邊伸手問理查拿血管鉗一邊道:“你心真大啊,現在倒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剛剛開始疼的時候怎么不想自己會不會死啊?!?/br> 楊大志發出“嘿嘿”的笑聲,因為發燒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使得他笑起來都有些吃力,就像一只破舊的鼓風機,發出“呼呼”的聲響。 “以前覺得我這種人,活一天就是賺一天,死了,死了說不定更好,那邊的世界說不定就不會那么辛苦了。但是真到了要死了,想著整個人被埋進土里,被蟲子咬被被豺狼啃,又不想死了?!?/br> 葉一柏用血管鉗進入膿腔,撐開血管鉗。 膿液爭先恐后地噴涌出來。 然后…… oh on!理查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幾滴膿液呈噴射狀濺到了他的眼鏡上和頭上! 理查整個人都是崩潰的!他只想觀察一下傷口,思考等下該用那種縫合法!這殘酷的世界! “閉嘴!”葉一柏厲聲道,“這是手術室!” 理查一滯,委委屈屈地閉了嘴,他轉向薩克尋求安慰,薩克看著他沾著膿液的頭發,立刻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