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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個女人并不理會他別扭的小脾氣,還是緊緊抓牢,再不放手。 就這樣被半拉半拽扯到了一處精致砌鑿的白玉池子前。 那方一丈長寬的池子騰騰冒著熱氣,帶些刺鼻的硫磺氣味。泉眼處涓涓涌出熱液,從山頂沿著疏通好的管道一路順流而下,積蓄出一池溫度適宜的泉水。 小臂上的手終于松了開來,林洛離捧著的從里到外幾件衣服也被一股腦搶了過去掛上了旁邊的衣架上。 “把自己洗干凈再出來?!?/br> 關荇胡亂丟下一句話便拋下了搖搖欲墜的林洛離。 結果走到一半她又折了回來,強硬地捏起林洛離的下巴,陰著嗓子威脅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戚锍的軟筋散可不止讓你沒力氣那么簡單。別想耍什么花招,懂不懂?” 見林洛離沒什么反應,她又道:“再說,你這幅鬼模樣又能逃到哪兒去?不過若你那倒霉妻主對你有些感情,愿意花大價錢將你贖走,我定然也愿意成人之美?!?/br> 粗糲的手指掐得那節白玉不耐受地染上了粉。 林洛離被迫踮高腳尖,背抵著墻,努力吞下幾口唾沫,過了許久才垂著眼冷淡回復道:“知道了?!?/br> 關荇驀地心中一窒,突然有些舍不得指下的嫩滑,搓了兩下,留下幾道紅痕。 她捏著那張清麗的俏臉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打量了幾遭,眉眼處細小的紋路并未太過優待美人,到底是留下了幾分歲月的印跡。 最終礙眼的細痕成了她說服自己的借口,毫不留情地收回手轉身出門。 暗室重回了寂靜,偌大的空間只剩下林洛離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緩緩滑落在地,兩眼迷離地看著地上的大灘水漬。 過了一會兒才抬手僵硬地解開扣結,拔下支撐了他一整天的白玉簪,將濕了又濕的臟污衣袍全數脫下,讓熱流浸潤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 那人說的不錯,軟筋散不僅會能抽去他的力氣,還會吞噬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內力,平常飽滿溫煦的氣海如今像一個無底洞,觸不到底,只余無盡的空虛。 溫泉浸沒到頭頂,久違的恬逸從頭皮散發到四肢百骸,舒爽至極。 明明只過了大半天,卻像是歷過了十八層地獄般的煎熬。 想來他近些年越發不中用了。長期待在后宅不入江湖,竟連面對這些低劣的土匪也如此怯懦,做出...那等丑事。 想當年他只身雙刀闖江湖是何等的快意豪情。 或是陌離將他圈養得太久,或是他自愿沉溺于內宅生活的安逸,總之面對突如其來的禍亂,他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狀若不知事的小男兒。 沾著水珠的手攀上平滑的池壁,林洛離從水中鉆了出來,耳根子被熱水熏得紅透了。 他半趴在池邊靜靜泡著澡,盡量拖延時間不想出去,下巴抵在手臂上思緒萬千。 暗室的墻角默默燃著靜心凝神的香,與床鋪上的、女人身上的如出一轍,不覺令他有些迷醉。 第5章 混蛋 沒做過那檔子事兒嗎…… 洗浴所要使用的香瓶物件被歸置得整整齊齊擺在池側,觸手可及。 上面還有剛被人用過的痕跡。 林洛離撈過其上的皂珠由上到下仔細擦洗。 如墨的長發被他用刀割去一截,只到肩下幾寸,因此洗起來也方便很多。 其實他很早就想修剪一番,耍起刀來太不痛快??赡皽Y卻說長發好些,于是他便一直蓄到今天養下一匹烏緞。 怎知這次誤打誤撞竟成全了他多年來的想法。 林洛離撫著切口并不平整的發尾輕嘆一聲,惆悵不已。 今日他們一行人在欽州城外被劫,若是有人得幸逃出生天還可,若無人去凌云山莊告他們陷于水火還不知要在這土匪寨子里嗟磨幾日。 水聲嘩啦作響,被一雙素手撩撥于肩頭。 林洛離在池子里盤桓了許久,也沒人來催。 他望著水鏡上倒映出的倩麗身影,手指撫上臉側的細小紋理,第一次稍稍在意起自己的容顏。 眉眼盈盈,春水橫波,一張芙蓉面含情帶媚。他從來都知道這張臉是好看的。 從前只覺得是個負累,因此慣常以冷面示人,不顯其麗,依然招惹了不少是非。 林洛離對那些垂涎之態深惡痛絕,甚至曾經想弄花自己的臉,省得再有不長眼的胡亂靠上來。 后來嫁到晉陽山莊,即便陌淵為人含蓄內斂也愛甚了他的樣貌、身段。 他對這份愛戀喜歡雖還可堪招架,也難免心中厭煩。特別是近幾年夫妻感情直線而下,那無聊透頂的房事也因他的多次拒絕進行得極少。 他經過人事,自然知道落在山賊手上的男人會是個什么下場。 然而剛才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里明顯帶著不屑一顧,與往日看到的驚艷覬覦太不相同,無端讓他感受到一絲冒犯與男兒家的羞惱。 大抵女人都專愛風|sao年輕的那種。 一池溫水被慌張攪亂。 如今相安無事最好不過。 只希望他能這般保全自己,快快等到陌淵或是凌云山莊的救援才好。 用完后的池水一圈一圈打著漩渦翻騰。 林洛離爬上岸拿過于他嫌大一號的衣袍,層層系緊,連喉結脖子也被遮得嚴嚴實實,又變成了晉陽山莊冷若冰霜的高貴主君,沉穩端莊,嫻靜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