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跪下，二哥疼你?！?/br>
    他口稱二哥，我只覺得他是一個完全無關這個稱呼的陌生人。

    自他從封地回來，一切變得大不相同。

    我誰也怪不得，誰也不諒解。

    “父皇尸骨未寒，你現在就要欺壓我？”

    “欺壓，這個詞……用得好。這都要怪你生得惑人，像你生母，有張勾人的臉?！?/br>
    他向我走來，笑意扭曲，我抽出王瑯腰間的佩劍，指著他。

    這劍還是我送給王瑯的。

    “劍重不重？二哥幫你拿?！?/br>
    他又溫文爾雅笑起來，眼神溫暖，一如當年。

    我覺得他已經瘋了。

    “珩之，拿下她?！碧訁柭暤?。

    王瑯一動不動，他跪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

    “太子殿下，三皇子、四皇子……熤皇孫等，都在殿外?！睂O青進來，關切地看了我一眼。

    “讓他們等著?！?/br>
    “珩之，莫非你也被這個女人蠱惑了心智？”太子盯著王瑯。

    “去，叫她跪下?！?/br>
    “恕難從命?！蓖醅樛蝗黄鹕?，護在我身前。

    “你——”

    太子沒想到會是這樣。

    “殿下先出去罷?！蓖醅樋聪驅m門口，不看我的眼睛。

    我丟了劍，放輕聲音。

    “不必了?！?/br>
    “太子殿下，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br>
    “父皇已經立你為太子，為什么你要害他，連這么短的時間，也等不及嗎？”

    “meimei說笑了，我怎么會害父皇？父皇待我這樣好，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他，怎么會謀害父皇？” 他反問。

    “你嘴上這樣說，心里卻未必這么想?！?/br>
    “你倒像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樣。這樣聰慧，為什么不肯聽話一些？我多想回到小時候，看你又乖又甜，叫我二哥，哪像現在，這樣怕我?！?/br>
    我怕嗎？或許是有一些。

    正常人總是害怕瘋子，因為無法預測下一秒他會做什么。

    我其實想不出太子心里的想法。

    他眼神暗沉，宛如泥沼，種種痛苦、扭曲的情緒在其中翻滾。

    “我多想打斷你的手腳，把你鎖起來，看你對我搖尾乞憐?！?/br>
    “又想叫你做燕國最尊貴的公主，高高興興嫁給喜歡的人?！?/br>
    “細想來，最高興的時候，大概是聽你叫我二哥的那幾年?！?/br>
    “一切就在今日結束吧，跪下，或者，死在這里?！?/br>
    他身量修長，居高臨下望來。

    我是不可能向他下跪的。

    平時行禮，只不過略福身。

    “取廷杖來?！彼@會兒倒鎮定許多。

    “既然阿昭不跪，那二哥只好親自來教你了?！?/br>
    他在宮中雖不能算手眼通天，卻也收買了不少人。這會兒就有兩個小太監，提著廷杖向他走過來，恭敬奉上。

    他接過去，掂量掂量，滿意的笑了。

    又去看王瑯。

    “珩之似是忘了當日曾說過的話，但你要是愿替孤打斷十一的腿，孤不計前嫌?！?/br>
    王瑯沉默不語。

    “看來還是得讓孤親自動手?！?/br>
    “您，適可而止?！蓖醅樀吐暤?。

    “你在威脅孤？你算什么東西？也配來教導我？”

    他咆哮起來，踹向王瑯。

    王瑯沒躲開，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腳，反倒沖我喊，

    “殿下，你先出去?！?/br>
    “殿下，求你出去……”

    他已帶著幾分央求。

    “我不會出去的?！?/br>
    “今日，倒要看看太子殿下有多威風?！?/br>
    不就是一個瘋子？

    我出去了，戲還要怎么演下去。

    太子又笑起來。

    殿外雷雨大作，燭影晃晃，照在太子臉上，恍如厲鬼。

    “咣當——”

    廷杖掃到了一個花瓶，碎裂聲反而讓太子愉悅起來。

    “你心心念念的珩之不肯動手，孤只好親自……”

    “夠了！”突然出現的女聲有些沙啞，打斷太子的話。

    太子妃闖進來，頭發貼在臉上，看起來頗為狼狽，衣服也是濕的。也許是來得匆忙，腳下有只鞋沒穿好。

    “二郎，我不想看見你這樣，我們一家，以后好好的……”

    “滾?！?/br>
    “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說教？”

    太子舉起廷杖，向我打來。

    王瑯一動，卻有一人先行一步，挨了那廷杖，

    正是太子妃。

    她伏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來。

    “啪——”

    太子手中的廷杖落地。

    他死死看著太子妃，意味不明。

    “二郎……求你，放下……好不好？”

    “十一是我們的meimei……先輩的恩怨與她無關，德妃娘娘已經報復過了，你停手罷?！?/br>
    “芷茹jiejie，你何必……”我沒想到太子妃會為我擋這一杖。

    她本不必如此。

    她實在沒有必要如此。

    “meimei？我有兩個meimei，你說的是哪一個？”

    “四公主和親梁國，十九歲就死了。還有一個小meimei，沒睜開眼睛，就沒了?！?/br>
    “我只能看著，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沒有用！”

    太子聲音沙啞，怒氣抑制不住，雙目充血，死死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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