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門親事，是德妃娘娘定下的。她一心想看殿下與珩之成就佳緣，殿下是想讓娘娘，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么？”

    鶯娘聲音溫柔，語氣緩緩：

    “德妃娘娘待我如親女，如果德妃娘娘知道我不情愿，想來也能理解我的選擇。做娘的，都疼孩子。她要是真疼孩子，就該給孩子想要的?！?/br>
    “而不是給孩子，她覺得孩子該有的東西?！?/br>
    “有句話叫，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強行為之，反倒不美。夫人學識淵博，應當也知道這個道理?！?/br>
    “殿下是覺得，珩之不樂意？珩之是我的孩兒，難道我還會害他么？要是讓旁的女人給珩之生孩子，焉知她是否包藏禍心？不知殿下覺得我所講的，哪一點對珩之不好？”

    “《女則》有言，為妻者當賢良，不爭不妒，殿下怕要再翻翻書……”

    “夫人既如此想，我亦無言?！?/br>
    鶯娘行禮告退，環佩叮當。

    王大力抱我走到一邊，放我下來，替我整理好衣服。他進屋，似是勸了王老夫人幾句，很快就聽見他們談笑起來。

    鶯娘在外，朝我走來。

    最后伸手，將我抱在懷里。

    我怕傷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動。

    其實我也沒多傷心。

    這種程度，已經不能叫我傷心。

    我只是愈發痛惜鶯娘。她反倒像我jiejie一樣，為我據理力爭，還抱我，安慰我。

    奈何……我不能說出半句真相。

    “殿下，莫放在心上?！柄L娘低聲道。

    “我曉得。倒累得你說這么久，渴不渴？”

    我們去另一個房間休息，她已疲憊至極，半闔著眼，我替她松了發髻，輕輕替她按揉。

    “殿下怎可做這樣的事？”她見是我，低聲，急問。

    “別鬧，睡會兒吧?！?/br>
    我蒙上她的眼睛，她不再掙動，乖乖睡了。今日她穿著襦裙，不顯肚子，我給她蓋上薄被。

    王大力等在門外。

    見我出來，沉默著。

    鶯娘睡下，我讓宮女們照顧她。

    我跟著王大力來到他住的小院。

    綠竹猗猗，風聲颯颯。

    “殿下，此事非我本意?！彼Z氣澀然。

    “你想讓我如何做？”我即使猜到他要說什么，還是想聽他親自開口。

    “我想求殿下答應，實際上，我必不會碰徐如意半分，我只拿她當meimei看，從未生過他心。她這樣，我也不能放心叫她出嫁，留在王府，一則成全了殿下的名聲，二則，也能讓她好生養在這里，讓旁人不敢輕慢?！?/br>
    “我母親……她近來混沌，時常做夢，方才又把我認成了哥哥。我不知她還能活多久，只想讓她安心?！?/br>
    他姿態放低，誠心誠意懇求。

    我知道，便是去問父皇，也得不到一個答案。這件事，只能我親自來想。

    “若我，不肯呢？”我語氣平淡，其實更近似于敘述。

    他突然抬眸，像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他一定想不明白，為什么他都說了不會同徐如意有實，我還是不答應。

    我也不太明白。

    我只知道，我不情愿被任何人按頭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這只是對你們有利罷了?！?/br>
    我拋下一句話。

    憑什么叫我犧牲？

    昔年，那些弒君犯上的臣子也是，恭恭敬敬跪倒在君王面前，用千萬種辦法來體現自己的忠誠。到了最后，也沒手軟半分。

    一步讓，步步讓。

    沒人教我該如何做，我只按心里的想法來。

    “殿下，為何如此想我？”

    他追上來，抓住我的手。

    “明昭，你不信我？”他又急急追問。

    “我不知道?！蔽沂钦娴牟恢?。

    “可是你摸了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彼娉寥缢?，語氣很是苦澀：

    “明昭，你不嫁給我，我以后就只能當一個老光棍?！?/br>
    “這件事的確叫你為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你別生我的氣，也不要去找別人?！彼蝗还蛳?，已有幾分祈求。

    “你起來?！?/br>
    這一跪，叫我頭大如斗。

    “我不起來?！彼曇魫瀽?。

    “殿下，我不想你走?！?/br>
    “我不想你為難?！?/br>
    “殿下，我不想讓你生氣?！?/br>
    “殿下……”

    他一聲比一聲低，最后反倒態度決然：

    “殿下，你走吧?！?/br>
    “趕緊起來，送我回宮?！蔽逸p輕踹了他的靴子一腳。他想什么呢？剛剛不是說，再想想辦法嗎？怎么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他的戲太快，我都跟不過來。

    “殿下，不想看看我住的地方嗎？”

    “今天沒有心情?！?/br>
    “那我送殿下回宮?！彼悬c低落。

    “先送鶯娘回去，你母親該不會下次又要見我吧？”

    鶯娘的肚子只會越來越大，我下次絕對不會讓她幫忙。

    既累人，又傷神，還叫她替我擔心。

    要是王老夫人又想見我，只好說，我生病了，病得起不來床，不能出門。

    “說不準。她現在很喜歡鬧。也許是以前從來都安分，一鬧起來，誰都降不住?！?/br>
    他低嘆，眉心蹙起，愈發顯得疲憊。

    “你別只顧著照顧她，也要記得好好休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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