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臉上還帶著笑，卻鼻酸眼澀。

    無論如何都忍著淚。

    “對了，你為何要說自己叫王大力？”

    “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我自小身體不如大哥，家中父母便想讓我習文，可我實在沒有興趣，只喜歡兵法?！?/br>
    “然而我連一柄長刀都拿不動，大哥就給我取了一個大力的小名，父母也跟著這么叫我，聽說這樣，我就真的能越來越大力?！?/br>
    “后來大哥戰死，父親想讓我習武，母親不許，她也不準備讓我上戰場?！?/br>
    “我仍然在夜間偷偷練習，父親也教我拳法，教我武藝?！?/br>
    “夜里睡得不夠，白天就容易打瞌睡。那時我在宮中上學，每次考試都不如人意，但其他人都敬重大哥，也待我很好?！?/br>
    “聽說我與殿下定下婚約，朋友們就告訴我，殿下有兩百斤，一屁股坐下去，像我這樣的豆芽菜，就死了?！?/br>
    王大力說著說著笑起來。

    我心中五味雜陳。

    這都是誰編的？那時我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兩百斤？而且，王大力居然信了。

    “那時我真的很害怕。在德妃娘娘宮中，我第一次看見殿下，見殿下略有些圓潤，心中惶恐，從此決心習武，強身健體……”

    我一時語塞。

    “第二次看到殿下便是那日玉清池中。我實在是腸胃不適，訓練過又吹了冷風，本想夸贊殿下詩做得好，卻做了不雅之事……”

    “可是，你沒吐之前就說自己叫王大力??？”

    “因為我不敢告訴殿下名字。我那時心里有些害怕，怕殿下知道后，會不自在?！?/br>
    “之后又在殿下面前吐了，更不敢說?！?/br>
    “陛下便說，我先隱瞞身份，與殿下相處一陣，要是自覺與殿下無緣，可以解除婚約?！?/br>
    “如今，我覺得與殿下緣分深重，不能割舍?！?/br>
    第32章 大力妖精 這是被哪個小妖精勾去了？……

    以往我聽到這樣的話心里總是高興的。

    可惜……要怎么樣，才能做到不割舍？

    他說起大哥的時候，眼神懷念而悲慟。

    我忘了問當年燕蒼兩國是如何打起來的。國與國之間的爭鋒，從來不受一人之力影響。強者生，弱者死，哪有什么道理可講。

    菱妃娘娘何錯之有？王大公子英年早逝，過于凄烈。

    兩國之間既是世交，又是世仇。

    王家人，應是恨極了蒼國人。

    “殿下能不能與我說說，為什么不高興？”

    夕陽下，他眉目間鍍了一層金輝，更顯溫潤。

    “這很難說，我現在只想和你說高興的事情……以后你自然會知道?！?/br>
    “好?！?/br>
    “我為殿下吹曲子吧?！?/br>
    王大力折了片樹葉，籠在手中，吹了一曲悠揚的小調。

    “殿下試試？”

    “就當把心里不高興的事都吹出去?！?/br>
    “bu——”

    我很賣力，吹出放屁的聲音。

    王大力咳嗽起來，極力忍笑。

    “bu——”

    “bu——”

    “bu——bu——bu——”

    我不管他，吹得愈發認真。

    聲音沒多大改善。

    “殿下好些了嗎？”

    “好些了?！?/br>
    “這是和誰學的??？”我沒聽說過京中有人會吹樹葉。

    “我大哥?！?/br>
    王大力再度露出懷念的神色。

    “殿下輕一些吹，但也不能太輕，會沒有聲音?！?/br>
    “軍旅途中，將士們少有樂器，思念親人時就會折樹上的葉子吹故鄉的小調?！?/br>
    “大哥在時，我還年幼，只學會了一首。其他曲子雖然也能吹，但總不如它們本來的樂器演奏得好聽?！?/br>
    王大力吹了段古琴曲，怪里怪氣，吹了一半就停下了。

    “殿下，有時我也想，以后我會像兄長一樣為國征戰，或許會遇到不測，便心生憂慮，不敢訴明心意?！?/br>
    “殿下嫁給我，勢必會擔驚受怕。一想到這里，就有些猶豫?！?/br>
    “但我不想看著殿下您嫁給別人?！?/br>
    “我也不想?！蔽业吐暤?。

    他目光灼灼，我心中一深一淺地痛，似乎被柔情填補，轉而又化成一種更深刻的痛楚。

    “殿下，待你及笈，嫁我可好？”

    我猶疑著，一個字吞吞.吐吐說不出。

    “我以為，殿下待我，終究是有幾分傾慕的?！?/br>
    他語氣低沉而失落，距我只有一步之遙。

    我該如何說？

    我真想鼓起勇氣在他面前說出真相。

    可我太留戀這一刻的光影，留戀他溫柔的眉眼。

    “王瑯，我只是覺得有些突然?！?/br>
    我轉身，背對著王大力，試圖盯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把眼淚倒回去。

    “殿下沒有否認我的話？”王大力站在我身后。

    我沒有回答。

    傍晚風大，城樓外有沙。

    這下我真是迷了眼，眼淚稀里嘩啦流下來。

    如果王家人不介意我是菱妃娘娘的女兒，我一定會答應王瑯。

    如果介意，王大力又該如何自處？

    怕是介意的。

    王大公子是頂頂出色的人。這樣的人，死在與蒼國的戰爭中，身為親人，一定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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