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也后悔為什么自己是個胖子，夏天特別怕熱，出門不管怎么喬裝打扮，總會被認出來。久而久之，我也不愛出去玩了。年紀越大，反而越發沉悶。

    有回燕皇來問我，為什么沒到湖上泛舟采蓮，其他公主都玩得熱鬧，我不愛撒謊，只得告訴他，湖里的竹筏只美觀，不具備實用性，太小太輕，盛不下我。

    燕皇欲言又止，沉默許久。

    隔幾日宮人告訴我，湖里的竹筏全換成了另一種，又長又寬，很是安全。

    雖然我沒有心情，但竹筏換了，我總要去一回，不能讓它白白被換。燕皇做事越來越隱忍，從不說出來，只讓人猜。他很久沒說我胖了，有什么好吃的都記著給我送一份。這下，宮里人又說我心機深，畢竟讓燕皇每次看到好吃的東西想到我，也是一種特殊的榮寵。

    以前有個妃子自稱燕皇看見云就會想起她，后來失寵于宮中，惹了一陣譏笑。因為燕皇日理萬機，沒機會抬頭看云，便也把她忘了。像我這樣就很好，他總要吃飯，不可能會忘記一頓能吃三大碗的我。

    某天吃了三碗還沒飽，我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到底是我變得更能吃了，還是食物的量變少了？

    我研究了好半天，才發覺平常用的那套瓷器，碗底、杯壁都變厚了。這樣一來，能裝的東西少了一截。

    內務府竟敢在這種事上偷工減料，還做得讓我看不出來，我憋了滿肚子氣，聽杜若姑姑說是燕皇讓人干的，好半晌沒說話。

    第5章 王大力 他看我一眼，就低頭吐上一陣?！?/br>
    白天太曬，夜里我去采蓮，竹筏上站著一個會鳧水的侍衛，負責保護我。我盯著他看了會兒，感覺他有些面熟，仿佛曾在哪里見過一般。

    他垂下頭，試圖擋住臉。

    但他身形修長，脖子也不短，就算低頭，我也能看見他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子。在宮中見過那么多侍衛，只有這個最好看。

    或許好看的人總有些相似，以至于我有曾見過他的錯覺。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

    “王……王大力?！彼暼粑脜?，看起來很沒底氣。

    “怎么叫這個名字，你力氣很大嗎？能不能劃動竹筏？”

    我現在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不然光這個名字，我就能記上幾年。雖說我不如小孫子能過目不忘，但記性也不差，六jiejie當年讓我背過的書，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大力，握著竹竿，開始劃水。他還有兩把刷子，竹筏行的又快又穩，我主動與他搭話，

    “大力，你是哪里人？”

    “北方人?！彼Z氣沉悶，態度認真而敷衍，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想快刀斬亂麻，盡快結束對話。

    “聽你像京城口音啊?！?/br>
    “京里人說話好聽，我特意學的?！彼鏌o表情，看起來很真實。

    在宮里住久了，我也愛問東問西，接著問：

    “娶妻沒有？”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

    “娶了?！?/br>
    “有孩子沒有？幾歲了？有幾個？”

    “三個?！?/br>
    夜色愈發深沉，燈籠放在我腳邊，他垂頭時臉上一片陰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卻是一驚。

    沒想到這王大力看起來二十不到，孩子都有了三個，難道不止有妻子，還有幾房小妾？

    “你在宮中一個月當值多久？”

    “二十七日?！?/br>
    我搖了搖頭。一個月只有三日才能見妻妾，未免過于凄涼。

    “你知不知道京中有哪些趣事？”

    竹筏上只有我與他二人，不問他就沒人同我說話了。再說，就算華翎宮的宮人們一起上來，我也問不到什么新鮮事。也許侍衛們的消息更靈通一些，能讓我有點收獲。

    “沒有?！蓖醮罅φZ氣平淡無波，像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你知道什么笑話嗎？”

    “不知道?！?/br>
    “算了?！蔽沂チ伺c他談話的興致。讓他停在湖中央不動。

    這里離岸邊有些遠，燈籠光忽明忽暗，蟬鳴時有時無，蛙叫聲不絕入耳。四周仿佛籠罩著一層朦朧的輕紗，我看什么都不太真切，伸手把水扇到荷葉里，看它們噼里啪啦滾進湖中，別有一番趣味。

    蓮蓬沒剪幾個，未開的荷花倒剪了許多。帶回去可以讓宮人養在水缸里，盛開時也是一景。

    水清涼入骨，非常消暑，我不禁靈機一動，想做點什么。

    “殿下，不要脫鞋?！蓖醮罅ν蝗婚_腔。

    我以為他不會主動說話，沒想到定力不怎么樣。

    “我腳臭嗎？”

    他頓了頓，仿佛在感受，而后誠懇說道：

    “不臭?！?/br>
    看他大熱天還穿得嚴嚴實實，頭上浮出一層薄汗，我有些同情，想把這份洗腳的快樂傳遞給他。

    “很舒服的，你要是想洗也行啊，我又不會告訴別人?！?/br>
    “不，這于禮不合?！彼麘B度很堅決。

    “不被人知道就不會于禮不合了，你怎么這么迂腐？我又不會看你的腳，你不用擔心自己的清白?！?/br>
    我現在背對著他，剝了兩個嫩蓮子，連著芯一起吃了。

    “不了?！彼驹谖疑砗?，應該也背對著我。

    “你不脫鞋，是不是腳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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