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
嫂嫂聽著這一番高深的話,笑道:“你才多大???在咱們一家里,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娘子呢。不用想這么多,往后只會越走路越好,不是么?” 張儒秀聽罷,噯了聲。 嫂嫂一番勸慰,見人還是那般憂愁模樣,開口道:“罷了罷了,我在這兒說也沒用。我說一萬句,指不定還不頂二哥一句有用呢!” 說來也湊巧,嫂嫂話音剛落,便瞥見司馬光從書房走了出去。見人正往張儒秀這邊看,便趕忙揮手示意叫人過來。 張儒秀正沉在自己的心思里,哪里顧得上身后一番風波。故而待她發覺有些時候沒聽見嫂嫂再開口說話時,轉身一看,司馬光居然站在她身旁,也學著她,抬頭望著天。 而嫂嫂,早已沒了身影,不知去何處了。 “你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張儒秀拍著胸膛,似是驀地被嚇到一般,此刻又后怕起來。 司馬光輕笑,回道:“我見你看得認真,也不忍心打擾你。再說些什么天涼回屋暖手去的話你也不聽,到頭來還嫌我煩。索性乖乖閉了嘴,就這么陪著你也好?!?/br> “我哪兒有你說的這般嬌慣?”張儒秀歪頭,輕輕靠在司馬光臂膀邊上,長吁了口氣。 “怎么了?是有心事么?”司馬光長臂一揮,便把人攬到了自己懷里,給人擋著涼風。 張儒秀說沒事,自己一時想不開罷了。她無意把先前同嫂嫂說過的那套話再重復一遍,便開口問著旁的事,不給司馬光半分思考的機會。 “官家那邊許是早知你要出仕了罷,約莫不出三天,調令就能傳到家里?!彼?。 司馬光點頭說是,“只是不知,朝廷要我把調到何處去?這四年我都待在家,遙想當年為官,倒覺著香做了場夢一般。為官時錦衣玉食,處處被人捧著。爹娘走后,見了人生百態,才覺先前有爹娘庇佑是件幸事?!?/br> 這話倒是叫張儒秀也憶起往事來。 當年家舅走后,司馬家族那些親戚,全然像是變了人一般,rou眼可見地同司馬光疏離起來。 丁憂的日子本就清苦,連著喪母喪父也足以叫人心痛??赡切┯H戚,除卻撐起精力在老人家出殯時勉強落淚哭著路,往后再不愿同家里有何來往。 司馬池生前每月都會掏出一筆錢來,贈給老家鄉親老友。一面是自己得勢,也想多關照些族人。一面也是叫族人日后多幫襯些自家的孩子,叫人少走些彎路。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赡切┼l親可不管這理,司馬池一走,鄉親仗著他家里沒了頂梁柱,可勁欺辱。冷眼不曾少,冷嘲熱諷更不必提。 四年來,若非張儒秀憋著狠氣,連同家里兩位哥與嫂嫂沆瀣一氣,支撐起家,那些鄉親不知要怎么給他們使絆呢。 先前司馬光本就對自家族人不抱期望,如今這事一出,心里更是郁悶。 如今他再次提起,也叫張儒秀心里來氣。 “那些族人就仗著阿姑阿舅不在,可勁欺負你呢。善事半件沒做,倒是不吝嗇冷嘲熱諷,拿著旁人的痛處取笑?!?/br> “這也是常事?!彼抉R光只將懷中人摟得更緊,說道:“正是因為看戲才是常事,那些困頓之際伸出援手的人才叫人感激。龐丈便是我要感激的人?!?/br> 說到龐籍,張儒秀可就提了勁。 龐籍與司馬光亦師亦友,在家舅走后的四年里,愈發關照司馬光。哪怕二人之間隔著萬水千山,也是時常有書信來往。 龐籍關照司馬光,如今司馬光丁憂罷,自然也要去看望人一番。 “等調令下來后,不論如何,定要先去延州見見龐丈。龐丈一直照顧你,你可要好好報答才是?!睆埲逍阏f道。 司馬光點頭道自然應如此。這事無需多說,早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趁此拜訪時機,我也能去見見二姐?!睆埲逍阏f道,話里盡是懷念。 她這番話也提醒了司馬光。 “是啊,之道也在龐丈身邊。我倆也許久沒見了?!彼抉R光嘆道。 實在是太久了。 四年,足以磨去人的一身傲骨,叫人愈發堅韌起來。 只是那些對親友的思念,卻隨著年歲翻篇愈發竄長起來,不曾褪過色。 廿五,兩位哥的調令一前一后相繼傳來。 司馬旦任饒州永平鑄錢監,司馬光則去滑州任簽書武成節度判官事。 司馬旦沒旁的牽掛,調令一下來,直接去汴京銷假就好,之后到任饒州,按部就班。 司馬光則不然。調令一下來,他同張儒秀早商量好,要先去延州見龐丈一家,之后再去銷假到任地方。 調令一下來,一大家便要結束維持了四年的起居狀態。從此兩家分流,各走各的路,再聚就要得個清閑空了。 兩小家一起扶持著走過了生活清貧的四年,此時驀地分開,自然滿是不舍。正巧一家人都收拾好了搬家的物件,行程也不著急,所幸今晚聚在一起再吃頓飯,明早再早起趕路走。 這份提議無需明說,便成了默認要做的事。 小宴不算奢靡,還照著居喪時的習慣,不過多上了幾道略帶油水的素菜,還難得搬了上一壇清酒,叫人盡興。 畢竟剛脫下喪服,一家人也不敢逾矩,只是抿著幾口酒,更多時候還是坐在一起閑聊,聊聊以后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