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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張儒秀正逗孩子逗得起勁,一時沒能聽出來嫂嫂話里的深意。 “嫂嫂方才說什么?”張儒秀回了神,看著嫂嫂。 嫂嫂先是搖搖頭,后來又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 “不瞞你說,家里近來都過的拮據。我對這吃穿上沒要求,凡事凡物有就行??晌乙膊辉盖埔姾⒆映钥喟 阋仓?,家里兩位哥都是熱心腸,手里留不住財。正好你同我說過你做生意的那些事……” 嫂嫂話沒說盡,不過張儒秀也聽懂了她的意思。 “嗐,就這事啊?!睆埲逍闼煽跉?,“我自然樂意去做。一家人不講兩家話。嫂嫂也是信任我,才會同我說這些話。說來,長久待在這一方小院里,的確叫人心煩。不如趁此找個事情做,也能打發一段時日?!?/br> 這話便是允了嫂嫂說的生產推廣瓜籽的事。 “錢財也不是個問題?!睆埲逍銣惖缴┥┥磉?,說道:“嫂嫂你也不早點說。我那些銅錢還悶在罐子里不知要作何用呢。正巧嫂嫂提了,我在想啊,這些銅錢不比從前,這次都得用到咱們自己身上去?!?/br> 嫂嫂噯了聲,沒想到張儒秀這么爽利地便答應了下去。 張儒秀確實是個矛盾性子。她樂于去外拋頭露面,逼著自己克服怕熱鬧的本性,也要莽出頭去干出些名堂來??蓲炅隋X之后,她也不會刻意攢著錢財。平日里吃喝玩樂,該花的她都舍得花。饜足過后,那些錢能贈的贈,贈給災民,比花在自己身上還開心。 賺錢是一種本事,助人為樂也是一種想法。 正因這般怪性子,她才會欣然允諾下來嫂嫂那難起啟齒的請求。 何況,她的娘家在,她的本事在,她從來不會缺錢。 “嫂嫂別急,明日我就著手去做?!?/br> 說罷不多會兒,張儒秀便端來一個小罐子給嫂嫂遞了上去。 “這些錢嫂嫂先用著,不夠的話,隨時同我說?!睆埲逍阈Φ?,“先前是我疏忽了,只顧著自己享樂,絲毫沒體諒嫂嫂的難處?!?/br> 嫂嫂受寵若驚,忙站起身來婉拒著。只是她家那個小孩子早已攀著罐子,不知怎么打開了蓋子,手指頭上落著幾枚銅板,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嫂嫂身子嬌柔,又怎能比得過張儒秀一身怪力。推搡一番后,嫂嫂便敗下陣來。只是眼眸清亮,生了希望,再看張儒秀,便似看著一位女菩薩一般。 再說那些無以為報的話未免顯得假惺惺,嫂嫂干脆估摸著張儒秀心里在意的事,只是同人說:“往后啊,你買的那些布料都交給我,我給你做新衣裳,保你喜歡?!?/br> 張儒秀笑彎了眼,說好。 這筆錢的去處張儒秀沒同司馬光說。 不過院里上上下下都能瞧見,這陣子這個有幾分落魄的小院,哪處都給修繕了起來。 青石板路旁栽種著花草,覆在院里那株老樹下面,長得生機盎然。入夏后,院里翠綠些,哪怕夜間會招來更多蚊蟲,也總能叫人心里愉悅起來。 守孝畢竟是個嚴肅事,何況一守便是四年。誰都不愿意把四年光陰投到埋怨郁悶之中,而院里一片枯木逢春之景,好似叫人望見了美好前途一般,只是更加勁地做著事,院里一片生機。 院里人再沒腦子,也能猜出這些生機背后,都是張儒秀的家當在支撐著。 恰巧近日來院里人又叫張儒秀在搗鼓著什么事,一時都向前幫忙,卻半聲不提明面上可見的那些事,叫張儒秀心安。 這些變化,下人清楚,當家的兩位哥卻頗顯遲鈍。 直到七月初六,司馬旦正叫司馬光一起商量著遷墳的事,說著口渴,正想喚人來添一壺茶時,自家夫人便托著盤走了過來。 “就知道你倆過得埋汰,不在乎自個兒的身子?!鄙┥┒酥耐斜P里,除了一壺茶,還有一小碟剝好的炒瓜籽。 說罷,還特意把那碟瓜籽擺到顯眼位置,生怕兩位哥瞧不見。 “日頭熱,屋里又悶,別光顧著喝熱茶,越喝越熱。就著零嘴罷,還能撐著身子。緊要關頭,莫要生病嘍?!鄙┥┱f著,便想轉身往外走。 臨到頭,還是被自家官人給叫了住。 “這不是田間那些老漢最愛吃的甜瓜籽么?我先前嘗過幾次,苦澀不堪。唯有農民才吃得下去啊?!?/br> 司馬旦盯著那碟瓜籽,心里想的都是民生。 “這瓜籽可不苦,誰吃誰清楚嘍?!鄙┥┱f罷,便走了出去。 “不如嘗嘗?”司馬光聽嫂嫂那般高深話,再見大哥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只覺驚奇。 “嗐,盡聽你嫂嫂瞎說。這苦瓜籽再做能有多好吃?不過都是老百姓苦中作樂的零嘴罷了?!弊炖镞@樣說,司馬旦還是捏起一小把瓜籽往嘴里倒,大口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 司馬光正觀察著自家兄長的反應,見人嘖了聲,心里又有些擔憂。 “真的很苦么?”不等司馬旦說話,司馬光便兀自捏起一粒瓜籽里吃了起來。 見司馬光也張了嘴,司馬旦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挺好吃的。瓜籽炒過了,一股咸香味兒。君實,你覺得味道如何?” 司馬光聽罷,略有遲疑,不過還是點著頭說好。 一番閑話過后,司馬旦又把話頭引到了先前遷墳的事上去。 “咱倆在家也待了一段日子,各方面也都安置好了。爹娘也該葉落歸根了,早些把墳遷到家族的墓地里也好。天熱,到時候走個快道,咱倆去陜州里接應,走太遠沒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