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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嫽搖頭“是罪臣應該受的?!?/br> 皇上接著道:“腿怎么了?” 從她進來,皇帝便注意到她腳步時有踉蹌,該是有傷。 舒嫽回道:“爬山不小心摔的?!?/br> 皇上嘆了口氣“你啊……朕栽培你是花了心思的,可你,也是真不聽話?!?/br> 舒嫽垂頭不語。 皇上抬起手來,這次緩緩的落在了她的頭上“綰綰,舅舅始終是疼你的?!?/br> 舒嫽把頭埋在床沿,心中無比凄愴,她哽咽著,低低地叫了一聲“舅舅?!?/br> 這個稱呼,她已經多年未曾出口了。 皇上寵愛她母親晉文公主,自然也偏愛她,幼時甥舅關系算得上親密,只是她漸漸長大懂事,便不敢亂叫,后來入朝為官,更是只敢侍君以臣禮。 皇帝‘嗯’了一聲,算是答應,這位天子似乎寂寞了,想要找個人說話,,接著方才的話,對著她滔滔不絕起來“朕怎么會不疼你呢,朕那時雖然拿你威脅崔紹,然而即便他真的不答應,朕也未必就舍得殺你了,只是他不敢賭……咳咳……” 舒嫽心中一震,想要問些什么,可一說到崔紹,皇帝似乎有些激動,撫著胸口咳了起來,舒嫽連忙斟了杯茶侍奉皇上喝了,又不住的幫他順氣,皇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平復過來,他重重呼出一口氣“是朕錯了,崔紹……這個崔紹……” 舒嫽怕皇上心緒再有波動,剛想勸他不要再提,皇上卻先她一步搖頭“罷了,不提他了,崔氏一門在先皇時下場慘淡,就當是朕替先皇還債了?!?/br> 皇上歇了一會兒,終于慢慢的道:“朕的遺詔已經擬好了?!?/br> “太子過分仁柔,但也不是全無好處,朕不得不把江山交給他,雖不甘心,卻是放心的,你以后要好生輔佐太子,大燕,是你們的了?!?/br> 這明明已經是向她托付后事。 “陛下……”舒嫽只說了兩個字,喉頭便哽住了,她知道皇上的話句句屬實,然而還是心中不忍。 這時公公在外面通報“皇上,太子殿下求見?!?/br> 皇上煩躁的一揮手“朕不見?!?/br> 外面便沒了聲響。 舒嫽此時不敢說什么,一切塵埃落定,不見便不見罷。 熟料皇上看著她,竟然慢慢的笑了,語氣頗為自嘲“朕一見他,就要想起他的母后,朕心煩的很?!?/br> 接著自顧自說了下去“其實這些年,他也可憐。只怪他同他母親生的太像,性子也像,明明小的時候,他還是有幾分像朕的……” 皇上的目光望向殿門,似乎能看見太子殿下的模樣一般。 他視線已經不大清明,透過模糊的光影,他似乎看見了另一個熟稔萬分的影子,夏日里天熱,那人只穿了一件淡粉的衫子,低頭做著手里的針線活。她察覺有人來到,慢慢抬起頭,見是皇上,放下手中針線,站起身來行禮。 那不算是一張絕色的臉,然而很溫柔,一雙眼睛純凈如泉水,用老人家的話來說,就是面善。 皇上原本剛在朝中與臣子生了氣,可一見到皇后,心中憤懣似乎都煙消云散了。 那時他想,自己的皇后很好,自己不要許多后宮佳麗,日后同她生幾個兒女,白頭到老便很足夠了。 后來她有了身孕,皇帝高興異常。 可皇后身體一直不好,縱然已經千般萬般的小心調理,生太子時還是難產,差點喪命,皇上嚇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保了母子平安,立刻命人擬好詔書,將剛剛落地的小皇子立為太子,同時大赦天下,說要為皇后積福積德。 只是雖熬過了這鬼門關,皇后身體還是不可挽回的衰弱了下去,不過一個月之后,整個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 恭哀皇后去世的前一晚,皇上來到了皇后宮中,他怕驚擾了她,沒有命人通報,自行往寢殿去了。 他放輕腳步來到門外,聽到里面有談話的聲音。 他的小妹晉文公主在里面,他知道小妹同皇后自小便相處得好,于是特意派人將她接進宮來陪著皇后。 皇后用那虛弱不堪的聲音說:“我要去見他了?!?/br> 話很輕,卻一字一句的扎進了他心里。 不用更多的言辭,皇帝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皇上一直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給自己的,她有婚約,兩人青梅竹馬,兩家門當戶對。 然而他是帝王。 他要什么,只需一句話,他一道圣旨,威遠侯家的大小姐便進了宮,而她原本的未婚夫婿,不堪受辱,郁結于心,皇帝大婚三個后月便去了。 皇后為人溫柔和順,一日比一日更得他心,這么多年下來,他給她后位,給她榮寵,二人相敬如賓,他以為皇后已經忘記了那個青蔥歲月里的過客,卻原來,她的溫柔,不過是本性,或許還出于畏懼,她的悉心照顧,不過是把這當成了分內事,一直以來的相敬如賓,原來真是相敬如賓。 皇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反應過來只??酀?。 第二日,皇后離開了人世,她走得那樣安詳,似乎對這人世毫無眷戀,想必是真的急著去見黃泉那邊的那個人了。 從前他喜歡她喜歡得要命,從此后,他便是拼命的去恨著她了。 楚明則一生下來便是太子,這是因了他母后的榮寵,可他出生一個月后,便徹徹底底失去了父皇的疼愛,也是因了他的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