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給楊氏看脈的是太醫院院首，他垂下頭，回道，“皇太后這幾年憂思過度，身子早已是風中殘燭，如今藥石無效，只能勉強用些參藥?！?/br>
    實則，楊氏能挺這么久，已經大大超出謝寶扇的意料，她問蓮心，“可有打發人告知壽安侯府？”

    壽安侯府是楊氏的母族，她已是彌留之際，于情于理該請母族人來送送她。

    蓮心回道，“壽安侯和侯夫人正在進宮的路上?！?/br>
    她看了一眼謝寶扇，說道，“娘娘一直在喊您的名字?！?/br>
    謝寶扇進到寢殿，李善也跟上，自是無人敢攔他，那寢殿里光線幽暗，無端讓人心生壓抑，楊氏躺在床上，她兩眼瞪得渾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幾乎沒人能認出這是曾經的一國之后。

    楊氏喘著粗氣，沙啞的聲音問道，“是謝寶扇嗎？”

    謝寶扇站在她不遠處的地方，沉聲說道，“是我?！?/br>
    她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老舊風箱一樣的‘呼哧’聲，蓮心扶起她，在她后背墊高，楊氏艱難的扭頭，她盯著謝寶扇和李善，怪異的笑著，“沒想到最后是你們來送我?！?/br>
    謝寶扇和李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這一輩子，也曾富貴榮華，只是隨著她親手鳩殺自己的兒子，余生就沉侵在仇恨當中，誰也挽救不了她。

    謝寶扇對她說道，“你死后，會陪葬在先帝的陵墓里，壽安侯府只要安分守已，爵位就能一代代傳承下去?！?/br>
    楊氏仰頭喘氣，吃力的說道，“我不愿陪葬在先帝身邊，讓我陪在我兒子的身邊吧?！?/br>
    謝寶扇正色說道，“這不合規矩，你是先皇的元配嫡妻，除了先帝的陵墓，不能安葬在別處?！?/br>
    規矩禮法如此，楊氏自知大限將至，她閉上眼睛，沒有說話，若非她的胸前一起一伏，所有人都會以為她已經去了。

    死亡對她似乎更意味著解脫，但是楊氏卻不這樣想，她歇了一口氣，又重新睜開眼，遺憾的說道，“哀家真恨不能再活得久一些，你們倆人的悲慘下場，哀家還沒能看到?！?/br>
    李善站在謝寶扇的身旁，他面無表情的說道，“皇嫂，恐怕就算你活著，也看不到這一日，你放心，我當日既能扶持皇上登上皇位，就能讓圣母皇太后壽終正寢?！?/br>
    楊氏吃吃的輕笑，她用手指著李善和謝寶扇，說道，“別以為哀家死了，你們就有好日子過，哀家在地底下等著呢，等著看你們的結局?！?/br>
    這句話似是消耗了她最后的精力，她一頭栽倒在床上，怔怔的望著頭頂，喃喃說道，“恒兒，恒兒，我的恒兒?！?/br>
    說罷，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寢殿里陷入一種死寂，許久，蓮心跪在地上，啜泣說道，“娘娘薨了?！?/br>
    楊氏死不瞑目，她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謝寶扇呆住了，只覺得寒氣漸漸從腳底升起，這時，她的手被人握住，溫暖厚實的手掌讓謝寶扇略微感到安心，她側目看著李善，李善雙眼微垂，看不出他在想甚么。

    第140章 母后皇太后薨逝，遺體……

    母后皇太后薨逝， 遺體被移至偏殿安放，等待裝裹，很快， 宮里敲響喪鼓，小皇帝李恪的鑾輿最先來到慈寧宮，他身穿一身素服，進到內殿，看到謝寶扇和李善端，先行禮問好，說道，“母后， 朕來遲了?！?/br>
    李恪和楊氏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自是沒有感情可言， 只因楊氏是他嫡母，按照規矩， 李恪理應去給楊氏磕頭，不過李恪年幼，楊氏剛剛咽氣， 謝寶扇只覺晦氣， 她對李恪說道，“這里亂糟糟的， 皇上略坐坐就回，稍后自會有禮部的人過來料理喪事?！?/br>
    近日，李恪瞧著越發穩重，宮里有兩宮皇太后，未免落人口舌，他說道， “母后皇太后薨逝，朕理應去送送她?！?/br>
    謝寶扇沉默不語，李善見她似是不贊同，便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有真龍護體，百邪不侵，又有何懼？”

    李恪亦道，“皇叔說得有理，母后不必太過擔心?！?/br>
    李善說道，“我陪皇上進去?！?/br>
    謝寶扇這才勉強答應，那李善牽著李恪的手，進到偏殿，楊氏已經被她的侍女蓮心合上雙眼，就靜靜的躺在榻上，榻前點著一盞油燈，殿里光線微暗，只有幾個貼身伺候的宮人守著。

    宮人們看到李恪和李善進屋，默默的跪在地上，李恪飛快的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跪下來磕頭，靜靜的哀思。

    李善見差不多了，對李恪說道，“走吧?！?/br>
    李恪一語不發的和李善出了偏殿，待回到正殿，便有太監回報，說是宮里的太妃和太嬪們來了，內外有別，那李善自留下謝寶扇，找后宮總管安排一應的喪事事議。

    賢太妃領著后宮嬪妃進門，女眷們神情哀戚，皆是一身縞素，那李善已經避讓出去，賢太妃輕聲說道，“臣妾們聽聞母后皇太后薨逝，一同趕了過來，也沒能送她最后一程，實在過意不去?！?/br>
    彼此都曾在后宮服侍先帝，楊氏昔日的音容宛若再現，眾人心里都不好受，當年她被廢太子連累，從此一蹶不振，二皇子倒臺，五皇子登上皇位，嬪妃們原本以為她要重回人前，誰知這一年以來，她從來不在人前露面，這些太妃太嬪們，常常忘了宮里還有一位母后皇太后。

    謝寶扇微微搖頭，說道，“不怪你們，母后皇太后纏綿床榻多年，又不愿見人，如今你們來送她，心意算是盡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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