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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不語,楊氏亦一語不發,站在角落里的謝寶扇幽幽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我檢舉二皇子,不受任何人指使,代大人與其責怪我,倒不如請宗室查明,二皇子是否罪有應得?!?/br> “大膽!”代明氣得胡子亂顫,他指著謝寶扇罵道,“你只是一個小小嬪妃,二皇子是否有罪,輪得到你胡言亂語?” 李善臉色一沉,對代明說道,“代大人,本王出身宗室,又是二皇子的皇叔,總該有資格評判吧?!?/br> 代明倒有幾分文人的氣節,他瞪著李善,痛心疾首的罵道,“懷王,先帝待你不薄,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你竟殘害皇子,意圖竊取皇位,試問你有何顏面站在先帝的靈前?” 說到氣處,那代明更是指著楊氏和謝寶扇大罵,“你們勾結賊人,與虎謀皮,愧對先帝,是我大鄴朝的罪人?!?/br> 李善諷刺的看著代明,說道,“好一個直言不諱的監察御吏,本王問你,二皇子結黨營私,僭越逾制,構陷兄長之時,為何不見你上達天聽?!?/br> 代明啞口無言,二皇子雖無太子之名,實則已是儲君,這幾年他在朝中與大臣們來往密切,私下有些人情往來也實屬正常,這些事先皇未必不知情,他們是御吏不假,卻也不傻,先皇都沒點破的事,他們又何苦做這惡人呢。 李善站得累了,內侍們抬來一把墨色的圈椅,他坐下,把階下站著的群臣們挨個兒看了一遍,說道,“諸位先別急著替二皇子喊冤,你們這些人,誰公正嚴明,誰漠然置之,誰又和二皇子同流合污,本王心里一清二楚,眼下要緊的是先帝的喪禮,你們安分守已則罷,凡要是在背后裝神弄鬼,休怪本王不仁不義?!?/br> 他這話一出,殿前站的大臣們不禁冷汗涔涔,無人再敢為二皇子出頭。 大殿里靜謐無聲,李善收回目光,朗聲說道,“禮部何在?” 禮部尚書渾身一抖,顫顫巍巍的站出來,李善說道,“先皇的喪禮是個甚么章程?!?/br> 老尚書暗中松了一口氣,回道,“國喪皆有祖制?!?/br> “主持喪禮的事交給端王,禮部從旁協助,不得有誤?!崩钌普f道。 歷代先皇駕崩,皆由新皇主持喪禮,那李善點名要端王主持喪禮,唬得他六神無主,慌忙推辭,“國喪茲事體大,喪禮上的事我皆不熟練,只怕會出差錯呀?!?/br> 對待端王,李善倒是頗為敬重,他溫聲道,“無妨,端王叔不必疑慮,有禮部相助,出了差錯,本王只找他們問話便是?!?/br> 禮部尚書和幾位侍郎心里七上八下,打定主意這些日子寧肯受些苦累,也不叫懷王抓出錯處。 第一要緊之事是廢朝治喪,停靈的地方自然不能在歷代皇帝起居的乾明宮,大內總管和禮部官員一番合計,收拾出啟祥宮,不久,太監宮女已經布置好靈堂,另有欽天監的人算好時辰,到了申時一刻,就由端王與幾位老臣親自為李商入殮,龍棺轉運至啟祥宮安放。 靈堂設好,前朝后宮分批進到啟祥宮,殿前烏壓壓站滿了人,有些老臣和嬪妃觸景生情,少不得淚水沾襟,隨著端王一聲‘致哀’,痛哭聲響徹整個啟祥宮。 婦人們的眼淚似乎顯得情真意切多了,另有幾位服侍李商的老人兒,自有眼疾手快的內侍們扶到殿后歇息。 昨夜宮廷政事突變,除了前朝,后宮亦是噤若寒蟬,皇后娘娘楊氏自圈禁以來,終于走出坤安宮,二皇子死了,淑皇貴妃身首異處,皇貴妃那一派的嬪妃戰戰兢兢,唯恐被人清算,然而楊氏和謝寶扇這時根本顧不上這等微末小事。 夜里,謝寶扇帶著幾個宮女太監來到乾明宮,值守乾明宮的人已全部更換,謝寶扇來的時候,并無帝人阻攔,正殿單設一個祭壇,只有兩個小太監守著火燭,他倆看到謝寶扇,默默退讓到一旁。 謝寶扇默默的站在祭壇前,燭火搖曳,她見過的乾明宮向來燈火輝煌,從未像今日這般陰森暗沉,這讓她有些不大習慣。 “夜深了,還未歇息嗎?” 從她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謝寶扇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李善,他站在不遠處,已換了一身麻衣,臉上面無表情,懷王的身影投在地上,燈影綽綽,被拉得長長的,顯得有些扭曲。 “殿下不是也沒歇著么?!敝x寶扇輕聲說道。 李善看著她,謝寶扇卻低頭望著地面上的影子出神。 先皇駕崩,繼承大統的人會是誰?這是所有人心里的疑問。 只要李善愿意,他立刻就能登上皇位,但他沒有在先皇的靈前登基,這大大超出了朝臣們的意外。 二皇子死了,還有五皇子呢,能站在宣政殿上的臣子們,哪個不是人精呢,對他們來說,強悍專橫的懷王和年幼無知的皇子,哪一個是更好的人選,所有人都心中有數。 只是這一切的決定權,不在朝臣,也不在五皇子。 啟祥宮離這里很遠,李善似乎仍能聽到哭靈聲,他問道,“先帝走了,你不難過么,我沒看到你流淚?!?/br> 謝寶扇微微有些驚訝,她想了一下,說道,“難過,但哭不出來?!?/br> 眼下,她更在意她和她兒子的前途命運,就像一條顛簸在汪洋巨浪里的小舟,是沉是浮,已然由不得自己。 案上的白燭將要燃燼,謝寶扇換了一支蠟燭,稍不留神,燭淚濺到她的手背,謝寶扇縮了一下手,摸著被燙紅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