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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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寧殷眼也不抬,監正又抖著胡須道:“四月十二也可?!?/br> 篤,篤……靜王笑了聲。 明明是天人般俊美之人,笑起來卻莫名讓人背脊一寒。 禮部尚書使了個眼色,監正這才顫巍巍道:“或許,下月十八?” 十八么? 寧殷估摸了番:一個月,足夠清理干凈了。 輕叩的指節停下,禮部尚書立刻拱手道:“臣這就下去安排三書六禮之事,明日將禮單呈給殿下過目?!?/br> “本王只成這一次親,有勞二位大人?!?/br> 寧殷起身,負手悠然出了殿門。 誰能擔當得起靜王殿下一句“有勞”呢? 名為客氣之言,實則施壓,敢搞砸靜王“唯一”的婚宴,便是十顆腦袋也不夠掉的。 禮部尚書和監正惶然跪地相送,齊聲道:“臣等必將竭力!” 陽春二月,城南曲江池畔楊柳垂絲,裊裊新綠。 稚童舉著風車跑過巷口,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馬車。 手臂被攥住,小孩愣愣抬頭,瞧見一張肅穆清雋的臉。 “一個孩童而已,不必緊張?!?/br> 馬車中傳來一個刻意沙啞的嗓音,很輕很沉。 薛嵩這才松手,朝車內道:“是,主……” 念及有外人在場,薛嵩止住了聲音。 馬車內伸出一只女人般好看的手,上面還沾著些許木屑,將幾顆糖果輕輕擱在小孩的手中。 “去玩吧?!避噧热说?。 小孩兒得了吃食,歡歡喜喜地跑開了,車簾復又合攏,朝著北面緩緩駛去。 薛嵩四處看了看,讓侍衛留守門外把風,自己則進了一處僻靜的院落。 走到院落最里層,他略一頷首,示意侍從打開門鎖。 吱呀一聲,刺目的光線傾瀉,窗邊那道月白的身影下意識瞇了瞇眼。 “楊柳抽條了是么?風里有早春的氣息?!?/br> 薛岑轉過溫潤的臉來,看向薛嵩。 薛嵩關上了門,春日的艷陽轉瞬而逝,只余下無盡的冷暗。 “我與父親和祖父說了,你外出游學,要離家月余?!?/br> 薛嵩將檀木盒擱在案幾上,看著上頭寫滿了“靈犀”二字的宣紙,皺緊眉頭,“家中一切安好,你不必掛心?!?/br> “我竟不知,阿兄置辦了這樣一座別院?!?/br> 即使被幽禁在這方寸之地,薛岑猶自保留著儒士的傲骨,輕聲道:“阿兄所做之事,到底會讓家中安好,還是永無安寧?” “你不會理解我?!?/br> 薛嵩頸上青筋鼓了鼓,沉聲道,“你這樣蜜糖罐里長大的人,從小就被寄予厚望,當然不會理解被你踩在腳下的影子是何感受?!?/br> 薛岑一怔,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兄長,喃喃道:“你在說什么啊,阿兄?” “溫潤如玉是你,萬眾矚目是你,與虞家定下婚約之人也是你……從小什么好處都是你得了,當然不會明白我之感受?!?/br> 薛嵩冷漠道,“明明我才是薛府嫡長孫,可世人只知光風霽月薛二郎,何曾記得薛家還有個默默無聞的老大?我拼命入仕,憑借自己的能力爬到戶部侍郎之位,父親、祖父們哪一個肯正眼瞧我,對我有過哪怕是半句的夸贊?” “所以阿兄就瞞著薛府上下,另投靠山?” 薛岑眼睛紅了紅,“阿兄從祖父那里掌控廢太子的動靜,從我這兒刺探虞家的消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幕后真正的主子提供便利……阿兄如此,可曾對得起那些被利用的親情與友情?” 薛嵩面上沒有一絲動容。 “大丈夫存于世,無非名與利。我就是要證明給祖父看,我的選擇是對的?!?/br> 薛嵩轉身,一字一句道,“我才是,薛家的頂梁柱?!?/br> “阿兄……” “靜王寧殷,和虞靈犀定親了?!?/br> 薛岑未說完的話悶在喉中,臉色迅速白了白。 他早料到了會有今日,可真聽到消息,仍是宛若尖刀入懷,狠狠絞痛。 “你青梅竹馬未過門的妻子,即將和別人拜堂成親?!?/br> 薛嵩嘴角掛著譏誚,“靜王和他那個昏庸殘暴卻又粉飾太平的父親一樣,只會搶奪別人的妻子。而你,阿岑,你只能像個懦夫一樣,躲在角落里哭泣?!?/br> “別說了……” “你以后看著你的青梅竹馬,還得下跪叫她一聲‘王妃娘娘’……不,你這樣軟弱無能之人,必定連見她一面都不敢?!?/br> “別說了!” 薛岑握緊雙拳,顫聲道,“別說了,阿兄?!?/br> 薛嵩如愿以償看到薛岑瀕臨崩潰的神情,放緩聲音:“你就不想奪回這一切嗎,阿岑?” 宛如在心間落下一聲悶雷,薛岑倏地抬起赤紅的眼睛。 薛嵩打開檀木盒,露出里頭一對成色極美的龍鳳琉璃杯,以及一個早已備好的黑色瓷瓶。 他道:“你去祝她新婚大喜,她不會對你設防?!?/br> 薛岑往后退了一步,踉蹌跌坐在椅中。 “不……” 他明朗的面容已沒有一絲血色,不可置信道:“你要做什么,阿兄?” “放心,她不會死。我的目標,是靜王?!?/br> 薛嵩沉聲道,“靜王死后,你便帶她遠走高飛?!?/br> 薛岑仍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和他一母同胞的兄長。 “你是我弟弟,我不會逼你?!?/br> 沒有得到薛岑的回復,薛嵩收起了琉璃杯和藥瓶,“你既然不要她了,我便也不必留她。事成之后,我再放你出來?!?/br> 薛嵩抱著檀木盒朝門扉走去。 身后傳來桌椅傾倒的聲音,薛岑急切道:“阿兄……” 薛嵩停住了腳步。 “你發誓,不會利用我害她?!毖︶南骂M顫抖。 “我發誓?!毖︶院敛贿t疑。 許久的沉默,薛岑緩緩閉目。 滾動的喉結吞下淚意,他的聲音宛若砂紙打磨過般粗?。骸啊?,我應允你?!?/br> 第85章 ?;?/br> 長陽宮門窗緊閉,死氣沉沉。 陌生面孔的侍從將一尊新修補好的大肚金佛置入殿中,放在皇帝龍榻的正對面。 明明是雙目悲憫的佛像,聳立在在晦暗中,卻顯出幾分詭譎的陰森。 龍榻上的皇帝嘴歪眼斜,雙手顫抖,已然顯露出中風之兆。寧殷慢悠悠拖了條椅子坐在半丈開外的地方,欣賞著皇帝的狼狽和無能為力。 稱帝二十載,御女無數,到頭來在無盡猜忌和殘殺中活下來的兒子,只剩下一個傻子,一個稚子,還有…… 皇帝渾濁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那張和麗妃頗為相似的臉,眼中拉滿赤紅的血絲。 ……還有一個瘋子。 “殺……殺……” 皇帝拼命蠕動著歪斜的嘴角,眼珠子如將死的魚一般鼓出。 “殺?不?!?/br> 寧殷勾著唇線,嗓音特別輕柔,“我不會殺你的,至少不是現在?!?/br> 皇帝若死了,天下大喪,會給他與虞靈犀的婚事敗興。 他會讓皇帝“舒舒服服”地,殘喘到他大婚之后。 寧殷看夠了皇帝的丑態,這才悠悠抬手,立即有兩隊濃妝艷抹的女子魚貫而入,跪在龍榻兩側。 這些女子雖穿著宮女的服飾,但滿身風塵之氣,每一個都曾是吸精奪魄的刮骨刀,儼然不是什么干凈之人。 “皇帝喜歡美人,可又不好意思承認,你們要盡心伺候。誰要是伺候得不周到……” 寧殷悠悠掃視一圈,女子們立刻顫巍巍道:“奴家必定盡心服侍!” 寧殷滿意地笑了聲,視線落回龍床之上,起身道:“好好享受最后的快樂吧?!?/br> 他淡緋的薄唇微微張合,吐出兩個無聲的字眼兒。 皇帝雙目暴睜,看出他的嘴型是在說“父、皇”,一字一頓,冰冷而又譏誚。 “殺……殺!” 皇帝如涸轍之魚般掙扎起來,歪斜的嘴角涎水直流,仍嗬嗬念叨著“殺”字,扭曲干枯的手指顫抖著伸向那抹深紫的背影。 艷俗的女子們一擁而上,將他按回龍榻之上。 明黃的帷幔鼓動,宛若無形的巨獸,將那憤恨沙啞的嗚嗚聲盡數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