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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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蘇莞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添丁之喜,府中的除夕夜便比往昔更為熱鬧。 庭中明燈如晝,天邊煙火燦然,虞靈犀忍不住想起去年此時,寧殷一邊飲著加了重辣的屠蘇酒,一邊紅著薄唇說“小姐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的模樣…… 嘴角不禁揚起一抹淺笑,不知寧殷今年在靜王府會怎樣過年。 大概連一副對聯、一盞熱鬧的紅燈籠都不會有吧,偌大的府邸,他總是孤零零活在墳冢里一樣。 想著想著,虞靈犀嘴角的淺笑又淡了下來,抬手摸了摸髻上夾血絲的瑞云白玉簪,化作一聲輕嘆。 守歲過后,虞靈犀沐浴更衣,打著哈欠往寢房走。 內間的垂簾已經放下,侍婢提前整理好了床榻被褥,虞靈犀未加多想,撩開帳簾坐了下去。 卻冷不防坐進一個又熱又硬的懷抱中,不由嚇得三魂去了兩魂。 驚叫聲還未喊出,嘴已經被人從后捂上。 寧殷將她牢牢按在懷中,帶笑的聲音從耳廓傳來:“噤聲,將人引來了本王可不負責?!?/br> 虞靈犀驚愕,半晌才放軟身子,拉下他的手掌回身道:“你怎么在這?” “去抄家,路過此處故地重游,想起了靈犀?!?/br> 寧殷輕輕掰過虞靈犀的臉,墨色的眼中有未散的霜寒,輕慢笑道,“所以來看看?!?/br> 大過年的去抄家? 明明是炙手可熱的靜王殿下,怎么活得比以前的衛七還要岑寂孤寒? 虞靈犀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你有壓祟錢不曾?” 寧殷眼尾微挑,似乎在問“那是什么東西”。 虞靈犀便垂首,從自己剛得的錢袋中摸出兩枚銅錢,用紅紙包好,塞入寧殷的手中。 “別嫌錢少,左右圖個吉利而已,你也不缺銀子?!?/br> 虞靈犀解釋,“這是壓祟錢,睡覺時放在枕頭下,能保整年順遂平安?!?/br> 帳簾昏暗,寧殷難得流露出幾分新奇來,擺弄著掌心紅紙包裹的兩枚銅錢道:“壓什么祟?” 虞靈犀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與他并排倚著,小聲回答:“自然是壓惡鬼邪祟?!?/br> 寧殷笑了聲:“本王不就是這世間,最大的惡鬼邪祟嗎?” 虞靈犀眨了眨眼。 這話……似乎也不無不對? “依本王看,不如是‘壓歲’?!?/br> 寧殷虛握五指,將兩枚銅錢握在掌心,湊上前壓低嗓音,“歲歲的歲?!?/br> 說罷,他攬著虞靈犀的腰身形一轉,自上而下禁錮著她。 名副其實的“壓歲”。 翻身時衣袍帶起疾風,撩起了帳簾如波瀾鼓動,寧殷的眉目輪廓變得格外模糊深邃,唯有一雙漆眸有著攝魂奪魄的蠱惑。 奇怪,虞靈犀竟然會覺得寧殷的眼神蠱惑。 明明他是個五感缺失,定力強到近乎自虐的人。 “小姐,湯媼備好了,您等被褥暖和了再睡?!?/br> 胡桃抱著一個用綢布包裹好的銅湯壺進屋,脆聲道。 虞靈犀一驚,下意識撩起被褥一蓋,將寧殷推到榻里藏好,道:“你放在案幾上!” 聲音有些焦急,胡桃嚇了一跳:“小姐?” 寧殷瞇了瞇眼,抬手捏了捏她的腰窩。 虞靈犀“唔”了聲,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她忙咬唇瞪著始作俑者,胡亂編造道:“我在脫衣裳呢,你別過來?!?/br> 好在胡桃并未起疑,將熱乎乎的湯媼擱在案幾上,便掩門退出去了。 虞靈犀豎著耳朵,直到胡桃的腳步聲暫且遠去,這才長舒一口氣。 “不是脫衣裳么?脫?!?/br> 寧殷側身曲肘,以手撐著腦袋,被褥中的另一只手往下,舔了舔牙尖笑道,“想蓋章了?!?/br> …… 煙花的熱鬧到近乎天亮時才消停。 虞靈犀不知寧殷何時走的,醒來時身側已沒有那人的溫度。 若不是旁人瞧不見的地方還落著一枚深紅的“印章”,她險些會以為昨晚的短暫相見是一場夢境。 夢醒空蕩,卻又像品了一顆糖,回味余長。 好在很快是上元節,燈會夜游,官民同樂。 那晚戌時,天子會率王孫貴胄登上宣德門,觀高臺燈市,接受萬民朝拜。 但因皇帝尚在長陽宮養病,此次登樓,便推舉七皇子寧殷代勞。 按理說,寧殷對這種場合毫無興致,應是不會露面的。 但大家都在猜測,能有資格代替天子行禮的人,極有可能會成為皇位的繼承人,七皇子但凡有點野心,都不可能拒絕這項殊榮。 所以,寧殷是想做太子么? 虞靈犀不清楚。 戌時,虞靈犀身著紅妝禮衣,提著一盞琉璃燈,與虞辛夷一同登上宣德門西側樓臺——那里是后宮嬪妃和女眷觀燈的場所。 而寧殷和寧子濯等皇子王孫,則代替天子站在東側樓臺之上。 極目望去,夜空深沉,宮門下人聲鼎沸,千萬盞花燈化作光河蜿蜒。 虞靈犀手搭在宮樓的扶欄上,遠遠注視著東側緩步上樓的寧殷,紫袍玉帶,冷俊無雙。 嘴角忍不住上揚,卻見一旁的虞辛夷走上前,伸手打斷她的目光道:“可要阿姐借你令牌,過去找他?” 虞靈犀這才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必啦?!?/br> 她約了寧殷燃燈會結束后,一起去市坊賞燈猜謎。 今夜上元,不受禮教束縛,可以通宵達旦地賞燈游玩呢。 風一吹,滿街的花燈搖晃,如星子散落人間。 薛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見了宮樓之上的虞靈犀。 那么多衣著華麗的貴女、命婦,唯有虞靈犀如出水芙蓉般美麗亮眼,額間一點嫣紅的花鈿灼然綻放,映得滿樓燈火黯然失色。 她的眼眸依舊漂亮溫柔,只是,再也不會望向自己。 薛岑是跟著阿兄來此的。 廢太子死了,祖父也卸職歸家,與虞家的婚事告吹淪為全京城的笑柄,薛府陷入前所未有的頹勢之中。 薛岑偶爾徹夜不眠,會聽到三更半夜阿兄匆匆出門的聲音。 整座薛府,唯一沒受打壓影響的,似乎就是薛嵩。 漸漸的,薛岑起了疑。 薛家扶植的廢太子已經死了,他不知道兄長還在為誰奔波勞累……亦或是,他暗中侍奉的,壓根不是廢太子? 心中疑竇重重,薛岑跟著阿兄的馬車來到宮門下。 人跟丟了,他看見了宮樓之上淺笑嫣然的虞靈犀。 像是撲火的飛蛾,心中灼痛,卻又情不自禁吸引。 光祿寺和禮部的吏員領著一班雜耍藝人和商販上樓,人群擁擠起來,薛岑被后面的稚童撞得一個趔趄,再抬首時,樓上已沒有了虞靈犀的身影。 他微紅的眼眸黯淡下來,逆著人群,孤零零地往回走。 火光直噴三尺多高,惹來西樓的女眷們歡呼叫好。 是禮部甄選出來的民間雜耍班子在給寧殷獻藝,寓意“與民同樂”。 宮墻上風大,虞靈犀對瓦肆雜技沒有興趣,便換了個避風的地方呆著,只想燃燈會快些結束,好和寧殷一同去市坊夜游。 “哇!這火噴得好高??!” 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挽著婦人的胳膊,興高采烈道,“阿姊快看!都快噴到靜王殿下的臉上去了!” “噓!靜王殿下的名號,豈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婦人明顯顧忌許多,壓低聲音解釋道,“這雜耍班子來自漠北,能歌善舞,通曉百戲,自然不是漢人能比的?!?/br> 聽到“漠北”二字,正在飲酒暖身的虞靈犀一頓。 她起身,聞聲找到那名婦人,福了一禮道:“夫人方才說,這支獻藝的雜耍班子,是哪里人?” 婦人想必也是官宦人家的命婦,立刻回了一禮,答道:“是漠北人。奴也是曾聽夫君說過,他們都是先帝滅漠北后擄來的奴隸,在京中瓦肆很有名?!?/br> 虞靈犀趴在欄桿上極目遠眺,那個正在朝著寧殷方向噴火表演的漢子越看越眼熟。 漠北人,上元節,鴻門宴……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虞靈犀手中的琉璃燈吧嗒墜落在地,四分五裂。 她后退一步,轉身就走。 提前了一年! 如果沒猜錯,因為這輩子虞家并未覆滅,導致皇后殘黨忌憚寧殷勢力,聯合宦官精心準備的那場血腥鴻門宴,比前世記憶中的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年! 即便是前世震懾天下的攝政王,亦是在這場刺殺中身負重傷,事后才以燒活人為燈泄憤,更遑論…… 現在的寧殷還不是攝政王??! “阿姐!” 虞靈犀一把拉住正在安排百騎司巡邏的虞辛夷,抖著嗓子道,“令牌借我一下!” “怎么了,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