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
坐在主座的沈元瑞神色凝重, 他看著祭司, 張了張口,卻最終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而她身側的楚念臉色慘白, 幾乎是不可自制地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在場除了榮簡之外, 唯一鎮定的, 倒是另一方的凰怳。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預言還是假的不知道預言, 他看向榮簡那方,又觀察了一番另一邊的小皇帝,像是在等待他們的解答。 榮簡一只空著的手被楚念抓得生疼,她扯了扯嘴角, 剛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現下已經僵持住的局面, 她另只手抓著的白色綢帶,卻突然在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中, 燃燒了起來。 榮簡:……夭壽啦! 她還沒反應過來, 那方的楚念幾乎是撲過來,眼睛眨都不眨地把那段綢帶從榮簡手中抽出來, 他不顧那紅得幾近耀眼的火焰,直接把后者扔在了地上。 榮簡的手指也被對方攏住,他輕聲問她:“疼嗎?” 她現下的思緒有些凌亂, 看向地面上慢慢燃燒成灰燼的火焰,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有些徒勞地張了張手,讓楚念能看清自己的手沒有任何傷口。 雖祭司自己打斷了祭典,可祭典還是要繼續下去,榮簡看向了那邊依舊跪得整整齊齊,后排已經開始顫抖的一群神棍,這才有些心累地揮了揮手。 年老的祭司緩慢地抬頭,看向了那邊的沈元瑞。 小皇帝的臉色鐵青,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皇姐,卻在接受到祭司示意的時候,煩躁地點頭。 祭司這才重新開始祈愿:“白綢焚燒,禮成——” 榮簡坐了回去,她身邊的楚念緊緊抿著唇,卻甚至沒有看她,甚至在榮簡刻意想和對方交流一番的時候,也只能感覺到后者在有意無意地躲閃著她的視線。 她不由在心中覺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卻依舊神色不虞地看著落在地上的殘骸。 那灰燼上還有一星半點的火星,在風中搖曳著散發出最后的熱量,在榮簡的注視之下,才慢慢地,不甘心地完全熄滅。 榮簡著實不太相信那些神棍的話語。 她頭疼萬分地撐著腦袋,本身覺得悅耳又神秘的吟唱,現下在她那方變成了噪音無疑。 她無意識地往下看過去,倒是能看到身邊楚念的下褲。 與她今日所選擇的深黛色冬襖所搭配,對方的衣著也是同一色系,而現下在那顏色之上,還有一些濕潤的印子。 榮簡下意識地皺起眉,眼看著殿上的其他賓客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這才慢吞吞地伸手,輕輕點在那些印子之上。 楚念下意識地一顫,榮簡卻已經輕聲開口: “你在流血?!?/br> 許是之前的劇烈運動掙開了傷口,楚念身上的舊傷開裂,幸虧下褲的顏色深,要不他已狼狽不堪。 可也因為那深色的掩蓋,榮簡甚至無法查明他到底崩裂了幾處傷口,崩裂的情況如何等等的問題。 她的神色冷了下來,楚念無法避免地撞進了對方的眸子里,他有些蒼白地解釋道: “應該只是腿部那方被崩裂開來了……” 榮簡心說‘我聽你瞎講’,她眉頭皺起,看著那方冗長到似乎不會終結的儀式,在猶豫了幾秒之后,這才起身,慢慢朝向皇帝那方走去。 沈元瑞面前,站著的是他的大太監,對方也看到了之前的意外,此時恭恭敬敬地低著頭,讓開了位置,沈元瑞沉默地抬起頭,看向了榮簡。 榮簡聲音壓低:“陛下,本宮現下頭疼得厲害,想要先回宮歇息?!?/br> 左右最盛大的儀式在那段白綢飄起的時候,便已結束,她也不需要一直坐鎮在殿內了。 她這個頭疼的借口倒是拙劣,但是她本身,卻對沈元瑞有足夠的信心。 對方不論怎么樣,都會放她走。 果然,那方沈元瑞沉默地抬眼,半大的少年看著自己的長姐,動了動嘴皮子,到后來也只是淡淡地點頭: “好,皇姐回宮,好生歇息?!?/br> 榮簡如蒙大赦,偏生面上不能有任何表示,便也簡單地點了個頭,又感受著身后凰怳和楚念兩道似有若無的視線,這才行禮準備退下。 “……皇姐!” 她只來得及后退了一步,沈元瑞卻又開了口,榮簡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愣了兩下才道: “怎么了?” 對方穿著一整套朝服,端莊嚴肅得仿佛和之前那個會笑嘻嘻地叫她‘阿姐’的男孩子分割開來,他的話語冷漠,可剛剛那句急切的‘皇姐’又讓對方重新回到了榮簡所熟知的那個男孩子身上。 榮簡頓了頓,語氣也不由自主軟了一些,沈元瑞顯然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他也只是沉默了幾秒,這才輕聲道: “等今日……或者是明日我來看你?!?/br> 今日的祭典榮簡可以缺席,但皇帝不可以,這祭典一開,一天都結束不了,由此能來看她,還真的得到明天了。 榮簡點頭表示理解,轉而才揚起了一個轉瞬即逝的笑臉,她很快回去,轉頭避開凰怳的探究眼神,用自己的身體半擋住楚念,給他借力站起。 楚念之前想要阻攔突然起身的榮簡,但他顯然已是力不從心,這時候勉力起身都有些艱難。 一到殿外,荷蕊便已經準備好了輪椅。 楚念此時其實沒有失去意識,但卻昏昏沉沉的,他可以模糊地看到自己眼前閃過的衣擺,深黛色的布料上,印著現下時興的花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