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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倦極了一般, 一貫幾近無聲的呼吸聲都無法抑制,胸膛的起伏也比往日快了不少。 榮簡撫摸對方頭發的時候, 只感覺自己好像抱了一只傷痕累累的狗—— 或者說, 是狼。 榮簡不由地想起自己昏迷前聞到的那股血腥味, 又看著對方黑得如沉霧般的緞子, 最后無聲地嘆息了一聲,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把對方攬在了懷里。 這倒是她和裕蒼接觸多日來,發現的一個小小的秘密。 對方很喜歡擁抱, 亦或者說, 喜歡被她擁抱。 這好像是對方入魔后變化最大的一點,入魔之后, 人心的欲望會被無限度地放大, 而這位滄昱仙尊也曾克己復禮,不近人情, 但現下卻尤為喜歡能表現出親密的動作。 然而,與正常人的體溫不同,即使是如此親密無間的擁抱, 榮簡也覺得對方是冰涼的。 他像是緩過來了一些,便下意識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聲。 由此,這個擁抱近乎是沉靜的。 榮簡突然感到了一陣恐慌,覺得自己抱著的人在下一秒便會成為一個死物。 她下意識地收緊了自己的胳膊,側頭緊緊地貼著對方的臉頰,費勁千辛萬苦,這才從對方臉頰上汲取到了一點溫暖來。 裕蒼不動,任由她這樣抱著,甚至連眼睛都閉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這么一個難過的擁抱姿勢,他卻是愜意的,而榮簡過了好半晌,卻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尾音卻帶著一點不明顯的顫: “我不要你死?!?/br> 她的這句話,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帶著近乎任性的情感,在那一刻終于結束了這個有些漫長的擁抱,固執而倔強地看著男人。 裕蒼安靜地看著榮簡,眼神是做長者太久,而特有的寬容,他像是猶豫了幾秒,終于伸手,有些不熟稔地輕輕揉了揉榮簡的眉心—— 一如榮簡曾經對他做的那般。 榮簡愣愣地聽他說道:“我的一生已經足夠漫長,現下唯一所奢望的,不過是能完成最后的夙愿,便沒有什么遺憾的了,只是……” 他近乎不敢看女孩子的眼睛,最后只定格在了對方的眼角下,像是嘆息一般,略有些苦澀地說道: “到底還是我太過自私了,我不應該在這樣的情況下,再牽扯上一個你來,但……” 裕蒼有些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如此自私的原因。 如他所言,在他這么漫長的生命之中,他遇到過許多幫助他良多的友人師者,但從未遇到過像是榮簡這樣的人。 即使他在最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對方也許只是個不知來路的孤魂野鬼,但是他卻無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就好像,女子的出現,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教導他何為‘宿命‘。 到最后,他現下回想,還是能想起對方說心悅自己的時候,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可是,他卻已經不知道,這段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感,到底是誰先開始的了。 只是……他們到底還是有緣無分,從相遇起,他們的離別也便近在咫尺。 裕蒼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收回了自己點在對方眉心上的那只手,卻一把被對方抓住了。 榮簡緊緊地盯著眼前人的眼睛,感覺自己的喉嚨口都是一熱,她開口的時候,聲音卻又重新平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等你完成你所謂的夙愿之后,你就能安心去死了?” 她的話已經不可自抑得粗俗起來,但是裕蒼此時卻沒有想要責怪對方的意思,反而是很輕很輕地點頭,默認了她的說法。 榮簡幾乎要被氣笑了,幾秒后,她干脆利落地翻開了裕蒼的手,離開了對方的床榻,居高臨下地看著黑發的劍修。 大約是因為對方的一魄與自己相連的緣故,她總是能時不時地捕捉到對方輕微而細小的情緒,正如現在,幾乎在她剛離開他身邊的那一刻,裕蒼那處就為她傳來了近乎不安的情緒表達。 只不過,即使不安,也只是像閃回一般地動作極快流過,如同指尖上留下的沙,榮簡甚至懷疑它是否真實存在。 她面上不顯,甚至平靜地說道: “你現下的計劃是什么?”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你還想殺些什么人?’ 幸好,裕蒼很快理解了她是什么意思,猶豫了幾秒之后,男人輕聲而迅速地告知了榮簡他現下所要殺的人只剩下了本宗,而他也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不能繼續往下拖了。 榮簡沉吟片刻,最后蹦出來一個‘好?!?/br> 她緊接著說:“這兩天先稍事休息,現下雖沒有可以治你根本的藥物,但至少,你要讓自己的狀態回到巔峰,束前輩這里能吊命的東西倒是不少?!?/br> 裕蒼點頭:“好?!?/br> 榮簡又道:“本宗里的修士不比哨點以及分宗,你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莽闖,他們了解你,也早有準備,所以你要想好對策?!?/br> 裕蒼再點頭:“好?!?/br> 榮簡面無表情地低頭:“最后一點……帶上我?!?/br> 裕蒼慢慢地抬頭,他看著榮簡的眼睛,卻沒有說話。 榮簡的表情一動不動:“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會進入江榮簡的身體里?” 她耐心等了裕蒼幾秒,對方眨了眨眼,卻沒有回話,她便自顧自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