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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蒼,你還給你的心魔打刀嗎?” 少年的神色倒是坦蕩: “你救過我,我便欠你,一碼歸一碼?!?/br> 他從小就是個這么死腦筋的性子嗎? 榮簡暗暗稱奇,這才把刀收好,向裕蒼伸手。 少年這次有些想躲,但因為空間太小的緣故,沒有躲掉,被榮簡結結實實地摸了一把腦袋。 他的黑發柔軟,就和伏空青的一樣。 榮簡眨了眨眼,笑容微微黯淡了些許。 另一邊的裕蒼本身還警覺著,在發現榮簡不會對自己做什么之后,終于放松了下來,他喝了安神的藥,又在病中,這時候精神不濟,眼皮子也開始打架。 榮簡站起身來,慢慢抽掉了他身后的抱枕,輕輕拍了拍他硬邦邦的枕頭: “好了,休息吧?!?/br> 她頓了頓,才補充道: “等你再醒過來,我就不見啦?!?/br> 出乎她意料的,那邊的少年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雙本已經要閉起的眸子卻無聲地睜開了,他看著這方的榮簡,問道: “你還會來嗎?” 榮簡這才又笑起來:“你希望我來,還是不希望我來?” 裕蒼:“……” 眼見著小少年緊緊抿住的唇,榮簡倒是不想為難對方了,她大發慈悲般地重新站起身來,站在裕蒼身旁,無聲地看著他躺平下來,慢慢地閉上了眼。 等到對方呼吸近乎平穩的時候,榮簡沒有如她自己之前所說地直接消失,卻悄悄地推門走了出去。 與上次相比,外面的環境不再那么綠草茵茵,似乎是換了季節的緣故,黃色的土地寸草不生,看上去就帶著蕭瑟之意,榮簡慢慢地走過裕蒼門外的土地,看著周圍更多的東西。 每個人的識海,應該都是由自己的潛意識行成,榮簡雖不知道自己的識海長什么樣,但是不得不說,裕蒼的識?!?/br> 著實過于豐富了一些。 這位在仙界聞名的冷面劍修,上能打人下能打鐵,本身也是個公正不阿嫉惡如仇的性子—— 和眼前兩位因為靈石數量不對等而吵得翻天覆地的師兄,似乎沒啥聯系。 榮簡面無表情地站在剛剛走出裕蒼屋子的那兩位師兄身邊,看著他們因為草藥的購買少了一兩靈石而吵得面紅耳赤,一個說對方拿著那兩靈石找花姑娘去了,一個說賬房蠢笨如豬肯定是算錯了錢。 榮簡聽夠了這場小學雞吵架,又往前走,發現整個須彌派都被刻畫得極為具體。 她可以看到晨光下正在往后廚進貨的凡人伙計,也能看到練劍場上正在比試的師姐師妹,甚至還能看到因為貪玩而被教書先生追了三里的外門子弟。 須彌派在被滅門之前,是個人丁興旺的大門派。 榮簡站在識海之中,就算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卻也有種自己真實地站立在人海喧鬧之下,感受著這并不真實存在,卻和太陽一般溫暖的溫度。 就連她隨便坐著的石椅邊上,石桌上都放著沏好的茶,還放著紙筆,似乎是教書先生的教具。 榮簡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閉上眼睛,聽著耳邊細細密密嘈雜又充滿人情味的聲音,只覺得…… 裕蒼好慘。 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從來不是從未擁有,而是擁有過后再失去。 榮簡發現,自己隱約地感受到了對方為什么要成立裕派,甚至不惜養一山頭的米蟲了。 這些年輕而生動的影子,像極了她在裕派生活的那段時間里,一張又一張鮮活的臉孔,或高或矮的孩子都叫自己‘師姐’,天天嘰嘰喳喳又熱熱鬧鬧地圍在她身邊。 榮簡當時還沉浸在上個世界中,無法回神,但依舊不可否認,那樣的感覺不讓她討厭。 她偶爾也會點一下最喜歡往自己這里湊的小胖子,給他一點童子做的桂花糖,小胖子接過糖的時候,整張臉都笑得像朵太陽花。 這也是這么多年以來,這位滄昱仙尊苦心經營著自己的門派,卻也沉浸在回憶中出不來的原因所在吧。 只是……就是不知道,這個曾在歷史上記有短短一筆的須彌派,得是要多厲害的魔族侵害,才會導致一朝滅門的呢? 裕蒼現在也快十九了,再怎么也能算是個年輕有為的劍修了。 榮簡不由有些困惑地皺眉,她慢慢抬頭,看向了那雙一如既往在窺探著這個溫馨的小世界的眼睛。 那雙眼睛已經浸染紅色,看上去惡毒又可怖。 榮簡面無表情地和它對上視線,一動不動。 她其實可以確認,經歷過上次的變故,受了內傷的人,一定不只她一個。 她瞇著眼睛端詳了那只大撲棱蛾子半晌,終于慢慢地抬手,朝著它的方向—— 豎了個中指。 大撲棱蛾子:? 它顯然不懂得其中的侮辱意義,沒有任何的動作,倒是榮簡氣得牙癢癢,持續了好幾秒這個動作,才重新把手放了下來。 不得不說,雖然她忍不住現在暴起就把這大撲棱蛾子給撕碎了,但是她也明白,如果沒有一個清新的,全盛時期的裕蒼和她里應外合,不論是她,還是裕蒼本身,都無法解決這個大撲棱蛾子身后的一切勢力。 榮簡再次睜眼,已然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她坐在床榻上,看著手中那把有些粗糙的刀愣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