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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歲、容貌、學識,他自認與郡主夫子還算般配,但是郡主夫子未必這么以為吧? 二人身份有著云泥之別,這讓柳庭璋自慚形穢。他完全沒想起自己算是柳家名門之后。自從錯過會試報名,柳庭璋就很少想到生父了。 更為重要的是,郡主夫子會喜歡自己么? 郡主夫子定然不討厭自己,不然也不會與他為師七八年。但是這份對學生對徒弟的情感,完全不同于少女懷春的那份悸動吧? 反觀自己呢?夫子一直像是北斗七星一樣的指路明燈,照亮了柳庭璋的人生。 在以為夫子是比繼父秦秀才還年長的退隱高人時,柳庭璋自然是對其崇敬有加的,將紙上的「衛夫子」視同父祖。 知道了夫子原來是幼薇郡主,柳庭璋心底的感覺變得說不清道不明,紙面背后的人物,讓他更加好奇起來。 他有時會想著,郡主夫子有多高?愛吃零食么?平日里做什么消遣?這些也是他旁敲側擊向信二哥打聽的內容。 “如何關心一個未婚姑娘,你成何體統?”被信二哥質問到臉上時,柳庭璋那時還能辯解「有事弟子服其勞」,自己只是想多了解夫子一些,以便將來更好更妥帖地孝敬夫子。 在京外山莊見過少女后,柳庭璋腦海中的夫子形象生動具體了。然而短短時日相處怎么夠?分別時候,他比夫子不舍得多。 待他回到云州,不知不覺、不聲不響間,夫子與他溝通的口吻發生了變化,仿佛放開了自我,更有小兒女態,訴說心事更加直白。 柳庭璋欣欣于此,回復時隱隱約約自居兄長,更加直抒胸臆,仿佛將一顆赤誠的心捧給夫子看。 直到現下,夫子提及親事,柳庭璋像是醍醐灌頂,發現自己對郡主顧采薇生了邪念。 他能描摹出郡主最細致的表情,記得郡主提及的所有愛好興趣,一想到嬌俏少女就覺得心情變好,嘴角會忍不住上揚,每日變著法子找事情與郡主筆談。 計算著與郡主分開的日子,一心盼著早日再見她一面,街市上行走時看到什么東西,會想著買給郡主。 這些表現,是不是正如古人所言的「慕少艾」? 他是喜歡郡主的,想要娶她為妻的那種喜歡!可謂之心悅吧。 柳庭璋醒悟到這一點,頓時覺得心跳得厲害,像是要從嘴里蹦出來。臉上發燙,只怕耳根早就紅透了,幸好自己獨居,無人得見。 然而夫子無心親事,在國子監里認真學習,一心為將來開辦書院而努力著。 她國子監里的同窗少年郎必然個個龍章鳳姿,出身名門,夫子卻一個都看不上。自己的這等齷齪心思便實在見不得人,柳庭璋只想暗自藏好。 從此,柳庭璋再也不能抱持著「君子坦蕩蕩」的姿態與郡主夫子交流了,他自覺問心有愧,對夫子存上不應該的遐想了。 他只能盡量控制著筆觸,希望不要給顧采薇帶來煩擾。 在京城的顧采薇看來,就是徒弟柳庭璋的文風突變,好像拘謹了不少,筆談時越發字斟句酌、簡短隱晦了。 顧采薇猜想,他是近墨者黑,在云王身邊接觸著各路人馬,眼花繚亂,說話也跟著吞吞吐吐、半藏半露起來。真是煩人,好沒意思的。 不過人各有志,顧采薇知道徒弟是想為官做宰、有大抱負的,在筆頭上埋怨過幾句,看柳庭璋不改文風,也就罷了,只是叮囑徒弟立身之本還是學問,讓他抽空多讀書以備科考而已。 這時的他們,都以為會試要等到三年之后,沒想到形勢變化迅速,來年就等到了新帝開設的恩科。 一切要從顧采薊喜歡上一個姑娘說起。 對于時人男子來說,最有力、最鐵桿的支持者無非舅家與岳家,就是母族和妻族,太子也概莫能外。 太子的舅家曹家已經蕩然無存,連累他母后都隱在深宮,宮務全在柳妃手中,太子地位其實已經岌岌可危。 他與誠王一系的龍鳳胎同齡,平郡王顧采薊還沒定親,他卻被父皇指了婚,岳父是內閣大學士邢丞相,在朝廷的影響雖然不及二哥的外祖柳老,也算數一數二了。 況且柳老已告老不再任職,邢丞相卻正當齡,照如今勢頭,十年內應該能超越柳老在文臣中的威望,畢竟年紀有時候也是一種優勢。 當然二哥還有軍方象征鄭國公的支持,這是太子難以望其項背的。 邢丞相出身世家,對于官場、權勢有著天生的敏感,混到如今位子上,算是人臣之極,除了家族優勢,也少不得他看準風云的眼光和果斷投機的手段。 比如說,他的嫡長女不是別人,正是曾經的大皇子妃,如今的封王妃。那時候,邢丞相自然與大皇子顧瑾親善。 去年皇上貶斥大皇子,還著意安撫邢丞相,將他的嫡次女指婚給自家三子,以做彌補。 邢丞相揣度著皇上心思,接受得樂意之至。 邢大姑娘對于父親來說就成了棄子,他對于隨夫奔赴封州的長女再無一聲問候。 邢二姑娘成了準太子妃,沒人在意她比太子大一歲,邢丞相便自然成了太子黨。這其實也是皇上的意思。 邢丞相日日要向皇上匯報朝廷大小事務,自然見證著自金秋九月起,皇上苦心教導太子的種種畫面,直到寒冬臘月,皇上舊病復發又暫停理政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