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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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辛打開食盒,里面果然是一塊塊精巧的桃花糕,只少了幾塊的樣子,他把食盒推給她,懶洋洋“嗯”了聲。 幾塊點心這么久都沒吃完,恐怕不是沒吃完,而是沒有舍得吃吧。 林然看著那桃花糕,沒有推拒,捏起一塊,輕聲說“謝謝”。 奚辛不理她,自己也捏了塊點心咬著吃,吃了幾口,又拿出來兩個圓圓的奶球放在杯子里,一倒水,泡成一杯聞著就很甜的牛奶。 林然發現了,這時候的奚辛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都愛吃甜的。 真的噬糖獸。 但在千年后,林然和奚辛同吃同住在無情峰的八年里,再沒有見過他吃糖。 “奚柏遠已經是半個廢人,掌門江無涯會把他押回劍閣?!?/br> 林然聽見奚辛冷冷淡淡的聲音,他盯著她:“你還在擔心什么?” 林然想說的太多了,可她什么都說不出。 她搖了搖頭。 奚辛扯一下唇角,林然知道他很生氣,生氣她有心事瞞著他、不老實告訴他。 但他也沒有逼她說,兇兇瞪她一眼,就冷哼著低頭繼續喝自己的甜奶,把瓷杯捏得咔嚓咔嚓作響,故意給她看。 霸道又嬌氣。 林然笑了一下。 奚辛看她一眼:“笑得真難看?!?/br> 林然揉了揉臉,放棄撐出來的表情,輕聲問他:“江前輩過去了,你覺得他們會說什么?” “我又聽不見,我怎么知道?!?/br> 奚辛懶洋洋:“左不過說說怎么處置奚柏遠,殺不了他,就讓他死心帶回劍閣關著?!?/br> 林然沉默了下:“為什么不能殺了他?” 奚辛看她一眼,有點奇異:“你想他死?” 他還是第一次從林然語氣里聽出這樣不掩飾的殺意。 “當著我的面,想讓我生身的爹死?!?/br> 奚辛意味不明地翹起唇角,倒沒有生氣的樣子:“你膽子真大?!?/br> 林然不說話。 “劍閣不會叫他死?!?/br> 奚辛把一塊點心吃完,漫不經心舔了舔指腹的殘渣:“他是無情劍主,就算殘了重傷了,只要不死,就還是劍閣的頂梁柱…在江無涯接過新一任劍主身份之前,劍閣怎么都不會讓他死?!?/br> 林然問:“劍主的身份很特殊嗎?” “應該特殊吧?!?/br> 奚辛含住拇指,忽然嗤笑:“要不奚柏遠也不會被逼成個瘋子?!?/br> 林然看著他。 “奚柏遠心太大,什么都想要,隨心所欲、想事事稱心如意,又不想要束縛不想受委屈,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好事?!?/br> 奚辛有些漠然:“他早晚會有今日,只有他自己不信邪?!?/br> 林然啞然,低聲說:“你恨他嗎?” 奚辛看了看她,才答:“很早時候恨過,現在早無所謂了?!?/br> “其實這樣挺好?!?/br> 他沉默了一下,說:“奚柏遠是個愛欲其生恨欲其死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掩飾過對我的厭惡,早早讓我看明白,所以沒有過期望,也就無謂在意,就這點講,我也許還該謝謝他?!?/br> 林然無言。 那是他的爹,那是他本該得的父愛。 她去握他的手。 奚辛盯著她安撫握著自己的手那一臉不忍的表情,rou麻得不行,嫌棄得想甩開,但轉念又一想,都送到手頭的便宜干嘛要甩開,于是不客氣地反手握住,握了個嚴嚴實實。 “許多人覺得我孤僻,覺得我可憐,可我不覺得?!?/br> 奚辛懶懶摩挲著她手背,嗤笑:“我只是懶得和他們打交道,也不需要和他們要好,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人,我自然會自己動手去爭…” 林然頭皮一麻,因為這兔崽子說這話時,就抬眼直勾勾盯著她。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簡直是懟著她臉問你丫聽見了沒有。 她恨不得砍斷自己那只因為心疼而伸過去的手——讓你欠讓你欠,還心疼大魔王,自己才是最弱小無助又可憐的那個好吧! 林然尬笑著試圖悄悄收回自己的手,但顯然已經晚了,奚辛直接攥緊,往他那邊一拽,要不是林然死死摳著桌子,她能被生生扯進他懷里。 奚辛jian計沒有得逞,不高興:“哼?!?/br> 林然:“…” 奚辛勉強退而求其次,有一搭沒一搭掰著她的手玩,林然緊張盯著他,很怕他一個開心就給她骨頭拆了。 她就聽他冷不丁說:“但他活著總是好事?!?/br> “他活著,占著那個位置,有些東西就是由他扛著?!?/br> 奚辛垂著眼,長而翹的睫毛,顯出幾分難言的冷漠:“若是他死了,或者撂挑子不扛了,那扛的就是江無涯了?!?/br> 林然手下意識攥緊。 奚辛垂眸看著她攥成拳的手,第一次沒有因為她對江無涯的在意而吃醋。 “奚柏遠是個瘋子,江無涯就是個傻子?!?/br> 奚辛抬起頭,望著窗外,側臉冰冷:“瘋子還知道為自己打算,想要什么就去爭去搶,自己不如意還會想發泄讓別人和自己一起不痛快;可傻子不會,傻子滿腦子都是蒼生、都是正理,越沉重越隱忍,越絕境越往前,他會心甘情愿把自己困死,把自己逼到死為止?!?/br> 林然的手輕輕地顫。 她想到千年后無情峰上那總是笑得無奈又好脾氣的師父,想到原定故事線里一人一劍在祁山上灰飛煙滅的無情劍主。 奚辛收回目光,一點點掰開她緊握的手,揉了揉。 “你和我們一起回劍閣?!?/br> 奚辛用一點征詢意思都沒有的陳述問句對她說:“江無涯肯定會要求和奚柏遠一起受罰,隨便他,反正劍閣總不舍得打死他,我娘會去照顧奚柏遠,正好讓江無涯先留無情峰養傷,等他養好傷了,我們就離開劍閣,反正不能讓他總待在奚柏遠身邊,他會越待越傻——大不了等奚柏遠死了再回去?!?/br> 林然甕聲甕氣:“我還沒答應啊…” 奚辛冷笑:“不許你不答應,不跟我們走你還想跟誰走?!?/br> 林然:“怎么就必須和你走…你怎么這么霸道?!?/br> “我就是這么霸道?!?/br> 奚辛斜斜挑她一眼,眼波流轉,媚態橫生,他輕輕一哼:“你又不是才知道?!?/br> 林然卻突然心里難受極了。 不是因為這霸道的逼迫,而是即使這樣的霸道里都掩不住的嬌氣和驕傲。 屬于少年人的快活,生機勃勃的嬌縱。 “能和我們走,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你不要得寸進尺?!?/br> 他揉她手指,兇巴巴說:“跟著我們,以后沒人敢欺負你,也不會讓你再像這次似的一個人流落在這兒,山珍海味珍饈佳肴仍你挑選,什么奇珍異寶但凡你看上都一定送到你手邊,你想去哪兒想做什么,我們都可以陪你去?!?/br> 奚辛微微垂下眼,秀美的面龐終于染上淺淺的紅霞。 “我和江無涯都去過許多地方,也比你大,日后他肯定都愿意讓著你,我不一定會,但我也絕不會欺負你?!?/br> 長長的眼睫顫了下,他低低說:“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待我們好一點…你,別欺負我們?!?/br> …… 書房里,很久都回蕩著奚柏遠的笑聲。 江無涯站在那里,渾身慢慢變涼,眼睜睜看著他曾經最敬重的師尊、風流倜儻的劍仙尊者,瘋子似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淚橫流,笑得狼狽又絕望。 “咳咳——” 奚柏遠笑了好半響,笑得沒有了氣力,才止住笑,開始咳嗽。 他一聲聲咳著,唇角溢出血。 奚柏遠笑望著江無涯:“無涯,我說的,你信嗎?” 江無涯看著他,很久,啞聲:“…信?!?/br> 九州第一人有多強大,什么能蒙蔽奚柏遠的眼睛。 奚柏遠沒有必要騙他,這樣的絕望也裝不出來。 所以他說的,都是真的。 奚柏遠又笑起來,笑得卻更像哭:“我便知道你會信,所以這些話,我也只想與你說…” “…我恨啊,無涯,你知道師尊有多恨?!?/br> 奚柏遠喉嚨滾出細碎的聲音,酒氣上涌,他撐著額頭半伏在桌上,哽咽:“我驕傲了一輩子,我掙扎了一輩子,我孜孜以求的一切,到頭來不過是場笑話,是場笑話啊?!?/br> 江無涯頭腦一片空白,他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輕顫,有一種轟然山塌般的窒息感。 可他望著奚柏遠痛苦的模樣,還是逼著自己擠出聲音,啞著嗓子低聲:“您莫要妄自菲薄…” “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就是?!?/br> 奚柏遠似哭似笑:“我是個笑話,我師尊是個笑話,一代代無情劍主都是笑話…而你,無涯?!?/br> 他怔怔盯著江無涯,幽幽說:“無涯啊,你將來也會變成我這樣的笑話?!?/br> 江無涯心口被狠狠撞一下。 五臟六腑被驟然暴動的靈氣沖撞,一口腥甜的氣從喉嚨上涌,撞得他眼眶發熱。 所有人都知道,問道是條登天路。 所有人都知道,這條路難、又慢、更險,要歷盡千難萬險、踏過血骨成山,一萬個人里,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會在半途死去。 但是沒有人放棄,他們孜孜以求道、求長生、都相信沿著那登天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終會靠著自己的努力心想事成、達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