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裴眠雪偏了下頭，定定凝視了黑貓幾許，伸手捏住它的后頸皮，往外一丟，送它離開自己的視線。

    天歲峰峰頂再度陷入沉靜。裴眠雪看回青華峰，忽然斂低眼眸，起身踏進風中。

    徒羨魚在院中。

    比起初至時的光景，這院子多了不少東西：一張石桌兩個石凳，架在南面的晾衣架，石砌的灶臺，以及一個小小的柴房，多是初菀規劃，孫翼和江波動手做的。

    屋子里快要沒熱水了，她出來燒水。她剛把銅壺放上灶臺，就要摸張火符出來點柴火，發現腦海中的系統逃不見了。

    意識到是誰來，她在心中“咦”了一聲。

    身側多出一道人影。

    這人寬大的衣袖在山風里起落，搖晃的燈輝在他衣袖上流淌，將繡在上面的棠花照得明明暗暗。

    “師兄?！蓖搅w魚歪頭看過去。

    “嗯?！迸崦哐?，聲音清清泠泠。

    “你來找我？找我做什么？”徒羨魚疑惑地問。

    風也落在徒羨魚周身，將垂在臉頰兩側的發吹起；燈輝映進她眼中，細碎而明亮，仿佛天上星。

    裴眠雪望定這一雙眼睛，過了片刻別開臉低低一嘖，道：“隨便逛逛?！?/br>
    我這兒是什么風景點？徒羨魚腹誹著。

    但這人來都來了，不讓他做點什么，徒羨魚覺得很對不起他走這一趟。她把半拿出的火符塞回去，對裴眠雪道：“勞駕師兄點個火?！?/br>
    裴眠雪眉梢輕輕一挑，向著灶下投去一瞥，火焰轟的一聲燃了起來。

    徒羨魚往后稍退，在心中贊嘆裴眠雪的火力。

    她瞄了一眼裴眠雪，發現這人一直在打量她。

    這人來這里肯定有事。她暗自嘀咕，聽著屋中時不時傳出的“二萬”“八筒”“碰”的聲音，也想起某件事來。

    ——從前在任務局的時候，有種東西叫做機麻，很能減輕打牌人的負擔。

    搓麻將真的很累手。

    徒羨魚手指輕動，戳了一下裴眠雪手臂，表情變得嚴肅：“我記得師兄你對陣法也挺有研究的?！?/br>
    “想要我做什么？”裴眠雪一眼看穿徒羨魚的意圖，抱起手臂，輕輕支住下頜。

    “師兄，可以幫我們弄個自動搓麻的陣法嗎？”徒羨魚不錯目地望著裴眠雪的眼睛，語氣真誠。

    第25章 傻子。

    裴眠雪審視徒羨魚良久。

    裴眠雪是修行界數百年難一遇的天才。

    他十四歲入金剛境, 還沒如何穩固境界就進了歸淵。

    歸淵是機緣亦是劫難，是萬物的終點，是萬物之始, 是無數時間和空間的疊加，是一片混沌，尋常人和低境界之徒進去死路一條，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在里面也會迷路上數年甚至數十年, 可裴眠雪僅花了半年時間就從歸淵離開。

    半年。

    他入歸淵時是金剛境，半年后攜歲熄劍出歸淵, 境界竟至玄境上境。

    世人的驚嘆聲還未落下, 又過半年，他突破至游天下境。

    十五歲的游天下境，年輕修行者的三榜甚至還沒來得及對他進行記錄，他已然跳出榜外，躋身高深之列。

    擁有這般恐怖修行速度和無上機緣的裴眠雪很早就察覺出自己身旁有某種異常。

    有個組織利用時空之術，不斷地將人投放到某個時間點上。那些人利用各種途徑打聽他, 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接近他, 有的甚至萬般討好他。

    那些人無一成功，而他至今沒弄明白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眼下的徒羨魚就是那些人中之一, 是來到他身旁的第十二個人。

    可徒羨魚跟那些人很不同，她被他親自帶入寒山, 卻從未打聽過他一句, 這家伙修行之外的時間, 不是在睡覺看話本打麻將，就是在睡覺看話本打麻將。

    現在竟還想讓他弄搓麻將的陣法？裴眠雪垂手振袖，道：“王二丫, 怎么沒見你對修行這么上心?！?/br>
    “我對修行已經很上心了！”徒羨魚道，“實在是這山上太無聊，之前買的話本都看完了，就剩麻將一項娛樂活動?！?/br>
    裴眠雪看著她：“看你這模樣，是后悔來寒山了？”

    “也沒有后悔?！蓖搅w魚搖搖頭。她是任務局的人，本該跟個陀螺似的忙到退休，現在卻能在任務里擺爛，已經很幸福了。她由衷感謝歲熄劍尊裴眠雪。

    歲熄劍尊裴眠雪扭頭不再看她。

    她輕輕拽了下裴眠雪的衣袖：“師兄，自動搓麻陣法?！?/br>
    裴眠雪將這人的爪子拍開：“想都別想?！?/br>
    徒羨魚表情失望：“哦?！?/br>
    灶上銅壺中的水汩汩沸騰起來。徒羨魚見裴眠雪很堅定，不再請求，滅了底下灶火、拎起銅壺就往里走。

    “行吧，師兄再見?！彼龥_裴眠雪擺手。

    裴眠雪面無表情：“回來?！?/br>
    “你去別的地方逛?！蓖搅w魚小聲說著，駐足轉身，“或者你也可以進來一起打麻將?！?/br>
    從未見過如此不務正業之人，裴眠雪凝視著徒羨魚，在心中說道，再者，那牌桌上已經擠了四個人，就這樣還來邀請他？

    徒羨魚見他杵在那不動，繼續往回走。

    卻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震得整座山上下晃蕩。徒羨魚差點兒摔倒，好在這山沒有接連震蕩，只這一下。徒羨魚穩住身形，左右看了一圈，疑惑問裴眠雪：“剛才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