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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為峰的神情越發擔憂。雖然父子倆這半年來是做了很多設想,但是那都是針對怎么帶梁夢出來而擬定的計劃,跟獲取梁夢的認同不算同一回事。本來就知道江定已經在被修復的邊緣了,不該去蹚渾水,真怕事情越變越糟。 副駕駛的江定低著腦袋,他扯開衣服,露出滿是繃帶的身子,接而毫不放輕力道地將幾個小時前才被包扎好的繃帶和紗布一一扯開。 被扔到腳邊的繃帶越來越多,有的還染著血。失去繃帶的保護,還沒愈合的傷口便再次開始滲血。 江為峰只是一瞥眼,就看見了江定被血染紅的白襯衫。他連連把方向盤一打,靠在路邊,緊急剎車。 江為峰轉頭就去拿放在后座的藥和繃帶,訓斥道:“你做什么?” 他拆開繃帶,剛打算重新幫他包扎上,就被江定制止了。 “爸,我得這樣回去?!?/br> 江為峰蹙眉看著江定:“為什么?” “因為是給我媽看的?!?/br> 完好地出現在梁夢眼前,那跟過去有什么區別?又能有什么變化? 說完,江定果斷伸手扯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個繃帶。由于傷口還在結痂,繃帶一扯,便直接連同結痂一起扯了下來。 血染上白襯衫。 ———————— 諾大的別墅內。 清潔阿姨正在打掃衛生,她一邊擦桌子一邊茫然地看著坐在一樓落地窗前發呆的夫人。 不理解,阿姨實在難以理解這些闊太太的憂郁。 衣食無憂,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丈夫優秀,兒子爭氣,怎么就還能每天都是這副不開心的模樣呢? 做飯的阿姨平時跟梁夢走得近一些,也同樣不理解梁夢近半年來的抑郁模樣。 要說梁夢過去過得不好,阿姨是知道的,但是近半年,先生好像是解決掉了一個什么大麻煩,對夫人也變得比平時溫柔了不少。先生幾乎再沒去過所謂的二少爺那邊,還時常給夫人帶各種各樣的好東西回來,儼然夫妻生活往更好的方向發展了,怎么夫人還是不開心呢? 好難理解。 梁夢有些發愣地坐在桌邊里,她不禁回想起一些年輕時的事情。 年輕時,最值得回憶的,莫過于愛情。 她的愛情故事老套極了,但依然不妨礙她年輕時,是周遭朋友都羨慕的對象。 在那個還不算發達的年代,重男輕女的思想特別嚴重,人們的觀念也保守。當時的梁夢明明考上了好學校卻沒錢讀書,因為家里人說要給弟弟去讀。 無奈之下,家里把她送去學了護理,她早早的學完,早早地工作,開始在某住院部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護士。 當然,工資是落不到她手里的,家里人命令要求,工資必須全部寄回去,反正她的醫院包吃包住,她用不了,也不該用。那些錢,做jiejie的,就理所應當支持弟弟買房。 護士這個職業,無論被其他人描述得多么崇高,本質還是要照顧病人,遇到不講道理的,還會把她們當傭人一樣使喚。 工作久了,自然免不了時常會被病人刁難。 比如醫院硬性規定,一定要給每個住院的病人定期剪指甲。某天,她照顧的那床老人不愿意剪指甲,她拿著指甲鉗,笑著拉過老人的手,百般勸解,可剛要開始剪,病人家屬不理解地推開她。 “你是不是有???說了不剪就不剪。還要你管理我們?” 那個時候,就是那個男人接住了被推得差點摔倒的她。 他似乎是這床家屬的上司,來探望病人的。那個男人不過說了一兩句,病人家屬們便聽勸了,連連道理解醫院這么規定肯定是出于病人健康的考慮,也一邊跟梁夢道不好意思,一邊幫著梁夢完成了剪指甲的工作。 自那以后,男人便時常會出現在梁夢所在的醫院外。 他看起來嚴肅且不茍言笑,話不多,但那絲毫不影響這個男人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浪漫。 在已經有手機的年代,他會給她寫信。 文字如詩,寥寥幾筆,沒有一個字帶“愛”字,卻每個字都在訴說傾心。 他會在她因為工作憋屈而哭得稀里嘩啦時安靜坐到她身邊,接而伸手附上她的腦袋,安撫地摸一摸。 他會在她被重男輕女的父母弟弟逼到絕望,認為自己一輩子不可能擁有家的愛和溫暖,并想不開站上某個天臺時,驚恐趕到,說她原來那個家要是沒有了,他再給她一個家。 為此,他拒絕掉了一個商界內影響力很大的大人物,向他拋出的,做那人女婿的橄欖枝。 結婚前一天,梁夢問他為什么選她,他說了個更老套的原因。 他某次意外車禍,傷得十分嚴重,就住院在梁夢所在的住院樓,也是梁夢照顧他的。 他說,當時全身骨折,腿部也受了傷,沒辦法下床自己上洗手間。于是只能放個便盆到床下,由照顧他的人幫他端排泄物??纱蠹叶际悄贻p人,過來探望他也就是表示下關心,誰會愿意做端屎端尿那樣的臟活? 于是毫不意外,即便床邊的是他還算熟絡的朋友,在他表示自己想上洗手間時,對面也露出了為難且不愿意的表情。 人在沒有健康,不能自理的時候,才尤其懂得健康的重要性。 他生性高傲,本來就不是開朗的性格,更不懂得求人。朋友不愿意,他就不會問第二次。而在他被憋得快不行時,便是梁夢及時發現了他的不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