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居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還一起上下學，但薛雙霜和秦莫凡的關系仍舊客氣且疏離。

    相比于一般的高中生，秦莫凡實在是太沉穩，甚至稱得上面面俱到。在眾人都還在為人生試錯的階段里，他就已經早早走上了一條成熟的道路。

    正是這種“完美”，讓薛雙霜很難不把他當做長輩。

    “出去玩？”秦莫凡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眼鏡鏡片上反射著一片藍光，“人多嗎？”

    “嗯……其實就一個我班上的朋友?！?/br>
    每次面對他審視的眼神，薛雙霜都不自覺感到緊張，她恍然補充道：“是個女同學?！?/br>
    “好，”秦莫凡推了推眼鏡，朝她溫和地笑了笑，“去吧，如果有什么問題打給我，結束了我去接你?！?/br>
    薛雙霜松了口氣，又急忙補充道：“不，不用哥你來接我的……到時候我坐朋友家的車回來就好?！?/br>
    沉默了片刻，秦莫凡依舊微笑著點頭：“好?！?/br>
    -

    “雙霜，等你半天了，”莊可人站起身，朝她揮了揮手，“還以為你那會長哥哥不讓你來呢?！?/br>
    薛雙霜微微喘著氣，“沒有，誰讓你這么突然?！?/br>
    她本來都洗完澡準備寫作業了，結果莊可人突然就給她發了消息，約她出來吃夜宵，還特意強調她一定要來。

    莊可人選在了太古里北面大廈一層的sugar  cup，此時將近晚上九點，店內打著暗黃色燈光，吧臺形的座椅上零零散散坐了幾個人。

    薛雙霜坐下，發現她已經點好了甜品，還不少。

    “就我們兩個，你點這么多？”

    “哎呀，誰說就我們兩個的？”莊可人將一道甜點推到她面前，“新出的橙花杏仁派，可有名了，快嘗嘗?！?/br>
    有些狐疑，薛雙霜接過叉子，轉過頭掃視了一遍餐廳，“還有誰??？”

    莊可人剛欲說些什么，余光一瞥，很快站起身招手道：“王皓學長，這里?！?/br>
    王皓？

    好耳熟的名字。

    薛雙霜轉過頭，就看見一個清秀高挑的男生走了過來，他帶著一副黑色半框眼鏡，看清她的臉后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驚訝，隨后又靦腆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br>
    莊可人急忙揮手道：“不久不久，我們也才剛來?！?/br>
    “這是薛雙霜，咱們高一一班的第一名，可厲害了?！彼龜埳涎﹄p霜的肩，朝王昊介紹時，眼中滿是驕傲。

    “雙霜，這是高二一班的王皓學長，一直名列前茅呢?！?/br>
    王皓聞言抿著唇，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我也就是個中等水平?！?/br>
    “學長你也別自謙了，”莊可人眉眼彎彎，殷勤地將薛雙霜往前推了推，“我也不繞彎子，這不馬上CMC數學競賽要開始了，雙霜還沒有找到隊友呢……”

    他還沒說什么，莊可人又立馬補充道：“學長放心啊，雙霜聰明又努力，絕不會拖后腿?！?/br>
    薛雙霜沒想到莊可人居然是為了她競賽組隊的事情，班上參加的人都組好了隊伍，她確實因此考慮放棄，莊可人當時還勸她：“你怎么不找會長組隊，他高你一級，成績又好?！?/br>
    她當時是怎么回答的來著，好像說是秦莫凡太忙了，不好意思打擾。

    能組到隊肯定是最好，雖然直覺下對王皓的感覺怪怪的，但她也不想白費莊可人這一番苦心。揚起笑臉，薛雙霜也算是和他有來有回地聊了起來。

    臨近分別，薛雙霜搜了搜路線，還是決定就坐地鐵回去。

    莊可人已經幫她很多了，不能總是麻煩她。

    她剛打開導航走了沒幾步，一道陰影就落在了她的手機屏幕上。

    昏黃路燈下，王皓依舊帶著靦腆的笑意，他撓了撓頭，“學妹，你也要坐地鐵回去嗎？我和你一起吧?！?/br>
    他說話時，微微俯身，幾乎整個人都貼到了薛雙霜身上。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不適，再加上那種毫無根源的厭惡感，薛雙霜很難再保持社交微笑。她斂起神色，向后退了兩步。

    “不好意思啊，學長，我打算坐公交回去的?！?/br>
    “我坐公交也可以的，你是住學校附近嗎？我們應該也離得不遠……”

    他說著，越靠越近。

    就在薛雙霜快要控制不住表情時，卻有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喂，不要sao擾女生?！?/br>
    謝明非穿著一件黑色半袖，懶懶地將手插在口袋里。他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灑落在身上，蓬松的金發下，桀驁的眉眼帶著戾氣。

    從見到謝明非的一瞬間，王皓就已經捏緊了拳頭，瞪著他嘴巴開合幾次，最后反而朝著薛雙霜開了口：

    “抱歉啊學妹，組隊的事情我再考慮考慮?！?/br>
    說完，他惡狠狠地剜了謝明非一眼，轉身離去。

    薛雙霜沒想到這樣也能遇到謝明非，在這一瞬間，她也想起了自己為何對王皓這個名字有印象了：

    上次在小巷子里圍毆謝明非的那群人，就是把王皓這個人叫皓哥。

    她也不能算是多遲鈍，剛剛王皓顯然就是想占她便宜，被戳穿后又說出這種氣急敗壞的話，更是說明他人品不怎么樣。

    目光又移向謝明非，她松了口氣，“謝謝你?！?/br>
    “好久不見?！?/br>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發出，聲線重迭。

    一陣微風拂過，街道旁的樹葉沙沙作響，謝明非朝她歪了歪頭，漂亮的眉毛蹙起，看起來很是委屈：“你不記得我了嗎？”

    敢情這是謝明非第二人格。

    想起謝明非之前在學校說的話，她躊躇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道：“記得的，你上次的傷不要緊吧？”

    “不要緊的，”他笑著走了過來，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彎下腰將腦袋送到她面前，“你看，我的腦袋一點事情都沒有?！?/br>
    這個姿勢就像小狗等著主人摸頭一樣，薛雙霜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我知道了，你以后還是少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比較好。畢竟——”

    “你身體里還有另一個人呢?！?/br>
    主人格能察覺到的，第二人格想必也不會蒙在鼓里，謝明非之前說幫他打個招呼，也是想他們對彼此的存在有清晰的概念。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事情啊，每次我一醒來，就已經在打架了?！敝x明非二號似乎很是無奈，無辜地抿著唇：

    “我能出來的時間那么短，我也不想打架的?！?/br>
    這個第二人格看起來很是乖巧，和第一人格那個混世魔王的樣子完全不同，薛雙霜心下一軟，拍了拍他的肩試圖安慰他，他卻忽然抬起頭，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明光閃爍：

    “同學你以后可以讓他不要打架嗎？”

    ……

    這可不是薛雙霜能管得了的啊。

    見薛雙霜半天沒有答話，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淡，臉上帶著苦笑，匆忙轉移話題道：“同學你叫什么??？”

    “薛雙霜?！?/br>
    “好的，那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薛雙霜臉上，漂亮的桃花眼中氤氳著一點霧氣，真誠又柔軟。

    面對這個天真乖順的副人格，她實在是不忍拒絕，只能點了點頭。

    “啊，已經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的，我送你回去吧?！?/br>
    進地鐵時，謝明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奮，他悄悄掃了一眼地鐵上的其他人，湊到薛雙霜耳邊小聲說話，“這是我第一次坐地鐵，我好開心啊?！?/br>
    就謝明非這個家世，不管是主人格還是副人格，說不定都從來沒有坐過地鐵。尤其是副人格看起來傻傻的，萬一回不去了怎么辦？

    薛雙霜這么一想，突然有些擔心。

    她掏出手機，扯了扯謝明非的衣角，“你加我微信吧，等會到了家給我發個消息?！?/br>
    “嗯！”

    加上微信，薛雙霜沒忍住點進他的朋友圈。

    剛點進去就被骷髏頭背景圖嚇了一跳，再往下翻：

    機車，酒吧，高爾夫……

    “你怎么加上我私人的微信了？”毫不收斂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炸開，薛雙霜抬起頭，對上了謝明非的驚訝表情。

    -

    又洗了個澡，薛雙霜坐在床上，沒忍住捶了一下床。

    這個謝明非有毛病吧？什么脾氣??！

    明明副人格又乖又聽話，主人格偏偏一身反骨。

    在地鐵上突然切換回主人格之后，就一直擺出一副二五八萬的拽樣，薛雙霜和他說讓他最好少做危險的事情時，他居然還臭著臉說要你管。

    要她管？

    哈，她很閑嗎？以為她想管他們這點屁事嗎？

    抱住枕頭暴揍一頓，薛雙霜只能得出結論：副人格恐怕是謝明非僅剩的一點良知的化身。

    -

    謝明非站在門外看了一會，轉身離去。

    此時已經將近十點半，偶有人路過，也忍不住為這個漂亮的少年側目，可惜，他耷拉著眼皮，神情冷漠，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單是這副模樣，很難想到他正在給一個小兔子頭像的女孩發著消息：

    “雙霜，我到家啦，今天和你一起真的很開心！”

    他明天應該就能看見了吧……

    被自己的副人格一點點奪走全部，他會生氣嗎？

    真是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