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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杯薄酒入喉,他也品出來呂璋這壇酒確為好酒。 賀安看呂璋順眼了些。 呂璋笑著,為賀安添酒后又為自己添酒,之后便一杯接一杯酒下肚。 賀安越喝越醉,醉酒以后拉著呂璋大吐苦水。 耐心等待這一刻的呂璋終于對賀安說:“見賀兄如此,我亦心中感傷,愿對賀兄伸出援手,只不知……” 賀安大著舌頭問:“不、不什么?” 呂璋嘆氣道:“不知賀兄有沒有那個膽量?!?/br> “怎么沒有?” 醉酒也無法容忍被認為他無能,賀安重重一拍桌子,“我定要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 呂璋見賀安滿口應下,扯了下嘴角。 “賀兄定是成大事者?!彼ЬS過賀安,繼續對賀安灌起酒來。 …… 長公主府月漪閣。 進來浴間的人正是賀知余。 他沒有說話,接過李嫵遞來的帕子,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安安靜靜幫她擦洗身體。 李嫵坦然享受著他的伺候。 過得許久,她慢悠悠開口:“今日我挨了訓,說我不是你,怎知你將來會不會后悔?” “摻和不該摻和的事,賀知余,你不怕自己將來后悔么?” “有些代價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br> 不該摻和的事,無疑乃是在攬月閣提過的與李嫵大皇兄有關的那些。 這又似乎在說她后來同奚明仲提起過他。 賀知余手中溫熱的帕子輕柔擦洗過李嫵圓潤白皙的肩。 他動作未停,平靜反問:“既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代價,殿下會后悔嗎?” “不會?!?/br> 李嫵回答得很快,同樣語氣平靜。 賀知余抬一抬眼繼續問:“為何這般篤定?” 李嫵彎唇:“于我而言,最壞不過賠上這條性命,可以為之?!?/br> 賀知余對李嫵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道:“那婉婉呢?” 李嫵說:“她如今有長樂郡主的名號伴身,又有皇兄皇嫂和你照顧,不用擔心什么?!?/br> 賀知余便明白李嫵的心思。 他微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贏了才真正不用擔心?!?/br> “殿下會贏的?!?/br> 賀知余重新直起身子,用平靜的語氣又補上一句。 李嫵未得到賀知余怕不怕將來會后悔的、直白的回答,但那個答案已然在賀知余的字字句句中。她想起奚明仲說過的,賀知余想查大可去查——的確是這個理。 即使賀知余對她余情未了,也不意味著她可以隨意左右賀知余的一舉一動。 無非是,當賀知余愿意被她左右的時候才任由她擺布。 “可我不喜歡?!?/br> 李嫵往浴桶壁的方向略靠一靠,仰起臉去看身后的賀知余,“不喜歡無關的人摻和進來?!?/br> 賀知余垂眸去看李嫵。 他全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態度說:“這是殿下自己的事?!?/br> 李嫵看一眼賀知余,收回視線也低下頭。 賀知余在她身后徐徐道:“誠如殿下之前所言,有些事無須旁人同意?!?/br> 李嫵不語。 賀知余凝視著她始終放松的雙肩。 過得半晌,聽見李嫵緩緩開口道:“大皇兄救過我性命?!?/br> 哪怕這樣一句話,賀知余也才頭一次聽。 大皇子救過她性命。 所以她拼命保下大皇子的孤女,所以想要查個究竟,想知道當年那一樁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然而陳年舊案,牽扯若大,要查必然悄悄查。 直到掌握充足證據,再尋得上佳的時機,真正的翻案。 他這些年也經手過一些案子,翻看過大理寺庫房里許多辦成鐵案的卷宗。要說大皇子這一樁所謂的謀逆案,只怕其中內情,出人意料。他似乎不該懷疑有一日得知真相時李嫵能否承受,因為她從來不是脆弱的人,卻又很難不為此掛心。她對他鐵石心腸,對大皇子卻不是,想來也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賀知余正當凝神想著這些。 忽而,他又聽李嫵問他一個同這些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問題:“為何要主張讓我遠嫁韃靼和親?” “為著邊關百姓生活安定,這是理由,卻不見得是你的理由?!?/br> “我也知道你不是為了報復于我?!?/br> 李嫵轉過身,動作之間,飄著花瓣的水面不?;蝿又?。 她雙手搭在浴桶邊緣處去看賀知余:“甚至,你很清楚,這件事到最后根本不會成?!?/br> 賀知余看一眼李嫵,卻放下手中的帕子道:“殿下,水涼了?!?/br> 李嫵一動不動。 她看著賀知余站起身去取來一條寬大的干巾。 折回浴桶旁后,他站在那里,耐心等著她從水里出來。 李嫵過得片刻才朝賀知余伸出手。 賀知余扶著她出來,立刻用那條寬大干巾將她的緊緊包裹住,復動作溫柔,細細擦去水珠。 直至為李嫵穿上寬松寢衣,立在她面前的賀知余方才認真看她。 關于那個問題的回答來得很遲,卻正正經經。 “因為我想見你?!?/br> 賀知余望入李嫵的一雙眸子說,“以無須反復努力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與你見面的方式,見你?!?/br> 他們不是親人,沒有縱然不想見面也會不得不見面的羈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