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賀知余從府里出來,瞧見立在軟轎旁的一個嬤嬤,想來是管家所說太后娘娘身邊的人。 “長公主殿下?!?/br> 賀知余正想著,馬車外響起嬤嬤的聲音,含著勸告之意說,“太后娘娘和大長公主殿下正在宮里等著您呢?!?/br> 李嫵抬手掀開簾子的一角。 她笑又不笑看著立在馬車外的嬤嬤道:“我是要去見母后和皇姑姑的,請嬤嬤放心?!?/br> “只是軟轎便留給嬤嬤?!?/br> 李嫵收回手,馬車簾子落下來,“我坐馬車也很好?!?/br> 嬤嬤拿李嫵沒有辦法,不得不遵從這種安排。 不一會兒,馬車上路。 “母后和皇姑姑大約會想讓我追認個駙馬?!?/br> 李嫵不疾不徐開口,對賀知余道,“這樣我便是孀居,而非不貞不潔、有失皇家體面的罪人?!?/br> “賀大人,你覺得我該從嗎?” 她笑著問賀知余,又悠悠嘆氣,“早知應該賴上你才是?!?/br> 所謂早知該賴上賀知余,無疑是誘騙賀知余相信李婉乃他的孩子,如此一來,韃靼的麻煩須得賀知余去解決,而被盤問起李婉的親生父親、被質問起未尚駙馬卻有孩子的時候,皆可有所交待。 可聽來只像玩笑。 她要做,大可在回京城之前便籌謀,沒有做,便是不想做。 賀知余從李嫵的話語里聽不出煩擾之意。 縱然似在問他,她自己心里卻定有自己的論斷,無須他來指手畫腳。 “殿下是想在太后娘娘和大長公主殿下面前改口了?” 端坐旁邊的賀知余悠悠問。 李嫵反問:“可以?” “不可?!辟R知余淡漠拒絕,語聲平穩說,“微臣也想留些清白?!?/br> 他的話換來李嫵的一聲笑。 “賀大人昨日不是口口聲聲我誠意不顯,難生信任?” 賀知余眉眼不動:“兩回事?!?/br> 李嫵便擺出一本正經的思索模樣:“倘若如女子這般,被人看過身子便稱得上一句不清白,那賀大人的清白,實則早在數年前已沒有了罷?!?/br> 當年,血氣方剛又滿腔愛意時,一次醉酒,一場放縱,便失了克制。 后悔過么?也是有的。 即便彼此交付唯一,自認不會做出始亂終棄之事,但心知此事于女子不公。 它本該發生于洞房花燭夜,以更鄭重的方式。 李嫵卻始終鎮靜。 他記得,李嫵那時對他說:“是我愿意,才有今日之事。你若心生歉疚,便是小看了我?!?/br> 賀知余想起那樣一句話,眸光微沉。 “那點兒什么也不是的清白能失在那位小娘子手里,也是它的幸?!?/br> 李嫵聽言飛快看一眼賀知余,不覺微笑。 “這樣嗎?”她輕唔一聲,轉過臉,湊到賀知余耳邊低語。 聽清楚李嫵口中不甚正經的話,賀知余面上猝然一熱。 他現下也后悔了,后悔順著李嫵剛剛的話說起這些不正經的事。 李嫵看一看賀知余轉瞬泛紅的耳朵,臉上笑容卻愈發開懷。她同賀知余說的話不是戲弄,而是事實,那時的賀知余血氣方剛食髓知味且最喜橫沖直撞,于她實在談不上太多享受,同樣談不上念想。 多少受到打擊的賀知余終于又一次在李嫵的面前陷入沉默。 當馬車停在大理寺外,他從馬車上下去,也未開口對李嫵說半個字。 他走進大理寺的背影落在李嫵眼中便有兩分倉惶意味。 李嫵笑著,繼續乘馬車去皇宮。 …… 王太后和清河大長公主在仁壽宮等李嫵。 前一日李婉的生辰宴上,清河大長公主的出現,令生辰宴有過小小的混亂。李嫵當著御花園里所有夫人與小娘子的面,同李婉滴血認親,又道李婉親生父親已故,這一場混亂才勉強揭過。 王太后陪清河大長公主離開后,便是先回來的仁壽宮。 大長公主待得許久,與王太后聊李嫵的這一樁事,直到兩人達成共識—— 要真正平息這些有辱皇家顏面、有損李嫵聲明的流言,應將李婉那一位已經故去的親生父親追認為駙馬。 這個法子簡單且有效。 往后說起來,便是平陽長公主而今孀居,膝下有女,而非未尚駙馬卻誕下一女,不知廉恥。 命人去請李嫵進宮也為商談此事。 以王太后和清河大長公主來看,李嫵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作為李嫵的母后,王太后心知,她這個女兒行事乖張,未必愿意乖乖聽從安排。 一旦她不愿,便難免費些功夫。 清河大長公主也算看著李嫵長大的。 李嫵從前做過那些事清河大長公主看在眼里,曉得她這個侄女并不溫順。 如此才有清河大長公主與王太后一道出面要和李嫵談一談。 而李嫵并非獨自前來。 她在乘軟轎來仁壽宮的路上遇見陸霜筠和李瀅溪。 是以,她們是一道過來仁壽宮的。 看似偶遇,但在李嫵看來,她的皇嫂極可能是得到些消息,特地趕來的。 至于李瀅溪,許是稀里糊涂跟著皇嫂來。 倘若是她所想的那樣要她點頭追認駙馬,她不會答應,因而李嫵本無意讓陸霜筠牽扯其中。只是陸霜筠已有自己的決定,又不露痕跡,她便沒有刻意把人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