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爍以為那個念頭已經被自己掐死了，沒想到它已經悄悄長得那么大，大到要沖破他的胸膛。

    “碩哥？”黎想叫道。

    馬爍回過神來，讓他把這個箱子先收好，他會去處理。

    “好。十分鐘后審訊靳巍，您別忘了?！崩柘胝f完就抱著箱子出去了。

    馬爍看著對面的靳巍，他忽然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徐炳輝已經招了。沒有上市了，也沒有臨終關懷中心了。都結束了?！?/br>
    靳巍萬念俱灰地閉上眼睛，低下了頭。

    “他說了你們的交易?！瘪R爍說道，“你幫他們殺人，他們投資臨終關懷中心。你手里有他們雇傭殺人的證據，所以他們不敢違約。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只承認安樂死，不承認幫他們殺人。如果只是安樂死的罪名，有可能不會判你死刑，你是想留一條命威懾他們?，F在沒有臨終關懷中心了，你也不用再包庇那幫混蛋了，把證據給我吧?！?/br>
    靳巍低著頭，喃喃道：“二十家臨終關懷中心……”

    “三十家?！瘪R爍說道，“在他女兒的追悼會上，他承諾三十家?！?/br>
    “三十家?！苯√痤^，望著馬爍，“你知道三十家中心能讓多少老人逃離病痛的煎熬嗎！”

    馬爍沒有回答。

    “我算過?！苯≌f道，“一家中心有一百個床位，一年能收一千人，三十家就是三萬人。我至少還能活三十多年，那就是一百萬人。一百萬個老人……你們的正義能值這么多嗎？”

    “你的意思是，沒有徐炳輝，這一百萬老人就會像陳桂芳那樣，是嗎？”馬爍反問道。

    “是！因為沒人愿意投不掙錢的行當?！苯〖悠饋?，“你以為徐炳輝心里就想投嗎？不！因為他們的把柄攥在我手里，他們想要安安穩穩賺大錢，就要付出這些代價?！?/br>
    “對，他們是有罪。但你能讓那些沒有罪的、清清白白的有錢人掏錢，蓋三十家臨終關懷中心嗎？你不能！你就會說，??！我們要維護正義。好，現在正義給你了，那一百萬老人怎么辦！沒人管他們！”

    “所以，這一百萬老人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的代價，對不對？”

    沉默了片刻，馬爍終于說道：“那不是正義的代價，是你的代價。你聽說過有誰和魔鬼做交易做成了嗎？”

    “如果那個孩子當年就死了……”

    “他死了也會有別人的?！瘪R爍打斷了靳巍的話，“你知道嗎？地獄里有一種閃電，就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化成的。就算你躲過了閻王，也躲不過它。杜芃就是那道閃電?！?/br>
    “想不到警察也迷信?！?/br>
    “這不是迷信?！瘪R爍探過身子，“地獄的故事都是根據現實改編的?！?/br>
    馬爍翻開文件夾，把一摞文件放到靳巍面前，然后把目光伸向窗外，那只喜鵲還在枝頭孤獨地跳著。

    昨天這個時候，它的同伴死在了窗臺上，被焦闖埋在樹下。但它卻不肯離開，一直在它們生活的樹上，等著同伴回來。

    真是讓人堵心啊，馬爍心里抱怨著，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去看靳巍的眼睛。

    喜鵲落寞地飛走了，馬爍也終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些被你實施安樂死的老人們，他們的家屬對你提出了集體訴訟?！?/br>
    ??

    第71章 謝幕

    一條昏暗的走廊，兩邊門對門的房間都敞著門，所以空氣還不錯。

    馬爍一路找過去，終于找到了324號房間，透過紗門往里看去，一個老人正坐在床邊，看著陽臺外面的椰子樹。

    從門口能看到房間里的陳設，所有房間都一樣，兩張單人床，一張餐桌和兩把椅子，一臺電視和一個衣柜。

    馬爍想拉開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門鈴。

    舅媽從衛生間里跑出來。她看到馬爍，臉上立刻煥發了光彩，打開紗門把馬爍讓了進來。

    “老頭子，馬爍來了！”舅媽高聲喊道，她的聲音還是這么洪亮。

    舅舅轉過身，一臉笑容地看著馬爍，說道：“馬爍來啦！坐，坐！”

    馬爍覺得舅舅的舉止有些詭異，他來不及細想，走到舅舅面前，拉住他蒼老的手。

    “你們聊著，我下趟樓?！本藡屨f著推門走了。

    馬爍坐在舅舅身邊，舅舅還是一臉笑容，但看馬爍的眼神有些怪異。

    “您身體都挺好的吧?！瘪R爍問道。

    “挺好，就是……”舅舅指了指腦袋，“忘性大了?！?/br>
    “那您還記得這個嗎？”馬爍把姥爺的手表遞了過去。

    舅舅接過手表，摩挲著，笑容慢慢退掉了，表情變得急切起來。

    他忽然轉過身看著馬爍，急切地問道：“這不是我爸的表嗎？您是在哪兒撿著的，我爸呢？”

    馬爍愣住了。

    “師傅，這表您是在哪兒撿的？還是什么人托付您了？”舅舅張著嘴，焦急而又不敢失禮，幾近哀求地說道，“您別讓我著急啊，您是不是見著我爸了？”

    馬爍從舅舅的眼睛里，看到一個驚慌的十幾歲的少年。

    “我爸去哪了？您告訴我吧，您告訴我吧?！本司讼駛€孩子一樣哀求著，哇一聲哭了出來。

    馬爍像僵住了一樣愣在原地，看著舅舅放聲大哭。

    舅媽跑進來，把舅舅摟在懷里，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舅舅的哭聲變小了。舅媽抬起舅舅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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