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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季曉啊季曉—— 樓下的空地上停了一輛SUV,此時駕駛座的窗戶降下, 從車里看過去, 剛好能瞧見二樓的房間。 昏黃燈光亮著, 也不知道里頭在做什么。 手機短信上的謝謝兩個字,他今天似乎已經聽了很多次。 六度空間理論說,通過六個人, 你可以認識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可偏偏,他們有那么多認識的人, 她還是消失得那么徹底。 槐隅搬遷了的老房子, 扣扣上被雙刪了的頭像, 還有那些默契的緘口不語。 到頭來, 他竟然找不到她。 也許時間是可以沖刷一些的洪流,然而經年之后,總有翻不去的詩篇。 好比霍格沃茨永遠是最神奇的學校,好比掛起的校服永遠不愿解開的領帶。 可是,是他弄丟了她。 現在,陌生的新號碼被他一點一點敲進搜索欄,而后,跳出一個麥格教授的Q版頭像。 可愛的麥格教授拿著魔杖,梁予衡突然很想知道,某人拿著戒尺站在黑板前的樣子。 是不是也是這般嚴肅又可愛。 思緒莫名其妙拉遠了些的男人伸手搭在了額上,輕輕笑了一聲。 費勁巴拉洗了澡的季曉,又老老實實換了藥,吃了消炎膠囊,這才熄燈躺下。 接著不放心又爬起來,摸黑去檢查了門鎖。 心里仍是不安,思來想去,重新又開了燈。 二樓的燈光滅了復亮,直到十五分鐘后,才重新黑下。 季曉終于踏踏實實躺在了床上,拿起手機,發現多了兩個好友申請。 一個頭像是海面落日,叫落日熔金,點開看見申請信息,是邢禹成。 同意后季曉改了備注,這一改,才突然察覺,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 除去邢警官這個身份,她好像在哪里也聽見過,或者,一定看見過。 在哪里呢? 同意申請的下一秒,對方就打了招呼。 【邢禹成;你好,老同學,還記得我嗎?】 【破曉:老同學?】 【邢禹成:同學錄,祝你前程似錦?!?/br> 想起來了!原來是他! 【破曉:原來是中考第一名??!】 【邢禹成:慚愧……不過,你終于想起來了?】 【破曉:不好意思,沒想到這么巧,你也在J城】 【邢禹成:是很巧,聯誼會上看見你,沒敢認,沒想到,今天又見面了】 難怪,難怪今天他說完自己的名字,又看了她一眼。 季曉苦笑一聲,世界那么大,可總也有些時候,縮地千里。 不然,怎么會老同學扎堆出現。 又略微聊了幾句客套話,季曉才想起來還有一個申請沒處理。 其實,并不是沒看見。 梁予衡的昵稱,似乎都是Give。 之前的扣扣如此,現在的微信,也是如此。 在這樣一個信息時代,知道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其實什么也不代表。 好像只有加上了微信,才算是真的聯系。 加上,就是給現在的生活開了口。 開了口,好像此前的疏離,都會成空。 手機明滅了數次,手指落在那個縮小的卡通圖像上。 點開,是一副黑白的棋盤,光捏著黑棋的手指,與佐為的扇子,指向一個地方。 一個實一個虛,甚至并沒有出現人物的面貌。 可那就是光與佐為。 季曉記得。 發過去的好友申請許久都沒有回應,許是睡著了,又或許,是不愿意。 梁予衡升上窗戶,將座椅放下,輕輕閉了眼。 那是很久以前了。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熱血番是什么嗎?” “灌籃高手?” 彼時少女搖搖筆桿子,高深莫測地答:“是棋魂?!?/br> “嗬?!?/br> “我就在想,人一生中能陪伴自己的人也許總有一天都會離開?!?/br> “挺悲觀?!鄙倌挈c評道。 “不是啊,我沒說完?!鄙倥笭?,“光永遠不會放棄圍棋,所以,佐為一直都在。能成為一生羈絆的少之又少,可正因如此,才不會因為離開就消失?!?/br> 半夢半醒間,好像這樣的對話還有很多很多。 嘈雜的,沉靜的,一幀一幀翻過去,然后在叮的一聲后猛地醒轉,只有路燈昏黃一片。 手機落到了座位的夾縫里,梁予衡伸手鉗出來。 是五分鐘之前的通過申請信息。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往后重新躺下,伸手攔了外頭的微光。 說不上如釋重負,只是—— 像嘆了一口綿長的氣。 大概因為惦記著找房的事情,季曉醒得格外早。 腳已經不那么疼了,就是腫還沒有消。 季曉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戳進運動鞋里,最后終于死了心留它在拖鞋里。 梁予衡敲門的時候,是在二樓的窗戶打開后的半個小時。 只是叩門之后,又等了好些時候才迎來一頭薄汗的女人打開門。 而后,在看見客廳里擠在一起的柜子椅子后,沉默了。 季曉沒想到他會來得這么早,還沒來得及移開昨天半夜里摸黑懟在門后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