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重生)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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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是真累了。 他微頓片刻,放了簾子,便出去了。 * 今日的薈萃軒有些許不一樣。 老王爺雖把處置權給了陳宴清,但依舊稍微做了一些調整,比如薈萃軒的丫鬟仆役換了一批,其中包括柳嬤嬤。 柳氏被圈禁在小佛堂中,出進都有人跟著,這些人默不作聲,但也不聽柳氏吩咐。 柳氏這些年性子愈發極端,稍有不順意就對人動輒打罵,然而柳家的人顧忌著她的小姐,晉王府的人可不會,柳氏瞧著這些討厭的面孔氣的大發雷霆,除了牌位她把能砸的都砸了。 新來的孟嬤嬤也不阻止,只讓人拿了冊子記下,“永慧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晚,戌時,世子夫人雜碎御窯白瓷凈瓶一對、觀音像一尊……老王爺有令,每月超出份例由世子夫人一力承擔,世子夫人不從,可整理成冊送往柳州太傅家中討要?!?/br> “畢竟老王爺年邁,府上進項皆有三爺所供,世子夫人成心與三爺為難,又有何顏面享受三爺供奉?!?/br> 柳氏氣的渾身發抖,卻對她們無可奈何。 陳宴清來時便瞧見滿地狼藉,正在點納記錄。 孟嬤嬤瞧見他忙迎上去,討好道:“三爺怎么得空過來,快,快給三爺搬把椅子?!?/br> 所有人圍著陳宴清轉,獨留柳氏一人站在中間,她冷看著陳宴清,袖中手卻不由自主攥起來。 柳氏一貫清高,瞧不上陳宴清。 如今卻在陳宴清面前丟人,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但這種難堪的心思不能表現出來,“你來做什么?” 陳宴清逆光坐在門口,與上次姜棠落水一樣的情景。 “自然是來與世子夫人清算一下?!?/br> “清算?”柳氏笑了。 她理了理素衣譏諷,“我雖說沒有如他們所愿收養你當兒子,但再怎么說也是你名義上的嫡母,說起來這個你是不是很氣??!我揭你短,清算你也不能真把我怎么樣?!?/br> “誰說不能?!?/br> 陳宴清冷淡瞥她一眼,“得蒙世子夫人教誨,成就今日之宴清。往日種種,包括你今日所為,從來不是我能不能對你怎樣,而是——我想不想?!?/br> 柳氏抬眸,“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死多容易??!”陳宴清不免嗤笑,“我要你活著?!?/br> 柳氏心中詫異,不解陳宴清是何用意。 陳宴清則神態自若,“世子夫人總說,我欠你,那么我想問問這聲欠,從何說起?” “呵,若非你,我兒豈會枉死?!?/br> 在柳氏心中,她雖不知孩子為何忽然暴斃,但當老王爺讓她教育陳宴清那刻,她就認定了是為陳宴清讓道。 “若我說不是,世子夫人可信?” 柳氏沒來得及積攢怒火,對陳宴清進行謾罵,聲音立馬噎在喉嚨。 她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 聲音有些尖利,足見柳氏意外。 陳宴清側首,淡然道:“我說你孩子死,并非因我?!?/br> 柳氏怔神片刻,才保持冷靜。 有關孩子的消息她查過許多年,因為王府對她忌憚,一直沒探查到多少消息,如今哪怕對陳宴清持懷疑態度,她也想聽一聽。 “那是因誰?” 陳宴清一笑,聲音平淡中帶著一股冷酷—— “因你?!?/br> “這不可能!”柳氏眼眸猩紅。 她像被人刺了最柔軟的死xue,不顧一切的反駁。 “你當年買兇販賣陳顯心,陰差陽錯害她落得如此下場,你以為憑借陳顯恩對她的情誼,會輕易放過你嗎?” “陳顯恩作為你的丈夫,孩子的父親,若想從中動些手腳,想必輕而易舉吧!” 陳宴清面上帶笑,眼底卻一片冰寒,出口的話更如破風利刃,一刀刺入柳氏的心中。 “你好好想想,那段時間陳顯恩對你的態度,以及孩子死后他對你的態度,有何分別?” “這不可能?!绷系雇艘徊?。 她想必心有計較,卻不愿去相信。 為自己極力尋找理由,“那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 陳宴清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她,眼睛里的蔑笑卻十分清晰。 雖很不想承認,但他也是陳顯恩的孩子不是嗎? 更是他心愛女人——陳顯心所生的孩子。 但因陳顯心產他而死,陳宴清也被陳顯恩怨恨,早在陳宴清出生那刻,就差點命喪生父之手,陳顯恩說要他為陳顯心陪葬。 這些陳宴清知道,柳氏自然也知道。 她的臉色刷一下蒼白,站著有些搖搖欲墜。 她想起陳顯心在外“養傷”那段時間,陳顯恩每日歸家都給她帶小吃,他絲毫沒提陳顯心遇害,柳氏便覺得他不知實情,認為那些小吃是陳顯恩背叛她的愧疚。 如果那些東西有害,她不敢想。 柳氏忽然清醒,“我懷胎好好的,生子好好的,我兒是在宴會被喂了不好的東西……” 對,就是這樣。 柳氏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能墜入陳宴清的圈套,不能信??! 因為,怎么信??? 長達二十幾年的偏執,為報仇丟失的自我,不顧一切狠心報復,隕落了多少無辜的生命。 若陳宴清無罪。 那么她這一生,又是怎樣的失??? 她什么都沒了,賭上一生堅持。 所以她不能錯,更有甚者她在害怕。 多么可笑,曾經固執追求的真相,今日馬上揭露于眼前,她卻害怕。 陳宴清卻毫不留情揭穿她,“不是宴會被喂了不好的東西,而是經年累月,積毒暴斃?!?/br> 柳氏一瞬瞳孔微縮,想起八九個月時頻頻腹痛,以及孩子死后陳顯恩再為踏足薈萃軒半步…… 她蹲下去,捂住耳朵。 “不要說了,不許說了,你閉嘴——” 不能說??! 這是一個怎樣的真相? 柳氏想起出嫁那日,十里長街,萬人空巷,她坐在在花轎偷瞧那一眼的心動。 新婚之夜蓋頭外初見,不顧貴族女的矜持寬衣解帶,他翻身覆壓上來,親吻她的美好。男人睜眼叫的那聲夫人,牽手走過的那條雨路,懷孕時他跪在地上期待的笑容,以及生子時抓著她手流下的眼淚。 他說:“對不住?!?/br> 可為何對不住呢? 后來孩子死了,兩人淡了。 她恨陳宴清,卻從來愧疚不敢面對陳顯恩。 她以為陳顯恩是怨她,怨她沒有護好孩子。 所以她報仇。 為孩子,為自己,更是為了祭奠自己丟失的愛情。 可如今呢? 有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錯了。 毀掉它的是陳顯恩,這讓柳氏如何相信?她的一生,又當情何以堪? 陳宴清沒理她。 柳氏慘嗎?她很慘。 夫君無愛,幼兒暴斃。 但柳氏值得可憐嗎? 她不值得他的可憐。 因為陳顯恩娶她,是真打算過日子的,她卻因妒心傷害無辜,最終釀造陳顯心死,老王妃瘋,陳顯恩魔怔,以及他前半生所有的黑暗。 若他可憐柳氏,那么柳氏對他長達數十年的精神打壓如何清算? 若他可憐柳氏,柳氏意圖毀壞他夫妻一生姻緣,又當如何清算? 柳氏最大的錯誤,便是以悲痛之名,傷無辜之人。 所以陳宴清最后一句,言辭頗冷—— “你若不信,大可驗一驗你房中搖籃,是否木里帶毒。也盡可問問你身邊的柳嬤嬤,為何每次在你出手時好言相勸?又為何在你提及陳顯恩時,避諱不及?!?/br> 柳氏眼睛一動,人似木然。 許久之后,她顫抖著,跑出去。 可能因為腳下不穩,直接跌倒在門口,但她又迅速撐起來,一路摸爬滾打沖向正屋,這下沒人攔她。 陳宴清只淡看她一眼,便對接下來的事毫無興趣,轉身離開。 孟嬤嬤看著陳宴清遠去的背影,這才恍然回神,張手一看,才知里面早已生出一層細汗,是被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