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殺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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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被這句話問的愣了一下:“大少爺穿著去年新做的斗篷,不是大少爺,還能是誰?” 陸珩問:“那件斗篷是什么樣式?” 門房連說帶比劃:“大毛黑灰鼠面子,羽緞里子,特別厚實?!?/br> 陸珩點點頭,不再問了,轉而換了個話題:“那日梁芙來找過你嗎?” “大小姐呀,來過啊。說來也是巧,大少爺走后沒多久,大小姐就來了。老奴說小姐來晚一步,再早一點就能遇到大少爺,小姐聽了還很失望?!?/br> 和梁芙的時間線對得上,王言卿問:“那天卯時你見梁彬了嗎?” 門房想了想,搖頭:“小人這里沒見著,興許二少爺是從其他門出入的吧?!?/br> 王言卿一聽,趕緊問:“府里有側門?” “有,在那邊?!遍T房伸手指向一個方向,道,“兩位順著街轉過拐角就能看到?!?/br> 王言卿向門房道謝,和陸珩一起朝街上走來。他們先去了門房所指的方位,果然在巷子里看到一扇側門。王言卿環視周圍,說:“這道側門不臨街,地方又隱蔽,如果有人假扮梁榕,繞一段路回到這里,從側門進府,應當完全不會引起注意?!?/br> 陸珩順著墻角緩慢走了一圈,說:“梁家暫時就這些了,走吧,我們去找馮六?!?/br> 保定府比不上京城,但也是拱衛京師的重鎮,造船運糧,屯兵葺營,人口繁多。王言卿本以為在偌大的城池里找一個地痞流氓,要耗費好些功夫,然而她還是小看了錦衣衛的情報網,沒一會,陸珩就拿到馮六的戶籍資料了。 王言卿看著咋舌:“只是一個市井小人物,這你們都有記錄?” 監視京城公侯高官,王言卿能理解,但馮六充其量只是個地痞子,錦衣衛竟然連這種資料都有?陸珩笑了笑,收起資料,主動拉起王言卿的手:“有備無患而已。衛所說他跑了,現在不知道在哪里,走吧,我們去他家里看看?!?/br> 馮六住在城南,這里巷道橫斜,房間建得很密,聚集著一些做小生意和手工藝的人,人員流動頻繁,三道九流什么人都有。進入這片區域后,王言卿明顯感覺到不懷好意的視線多起來,只不過顧忌著她身邊的陸珩,才沒人敢上來。前面的巷道越來越窄,陸珩不放心,對王言卿說:“你在這里等一會,我去前面看看?!?/br> 陸珩天生謹慎,前面就是馮六的家了,但小巷幽暗狹窄,并肩站兩個人都勉強,很適合設伏。陸珩倒不怕,但他還帶著王言卿,他不能讓王言卿冒險。 陸珩將王言卿留在路口,自己進里面查看馮六的家。當時梁家帶著人從馮六家里翻到一模一樣的衣服后,當即要扭送馮六見官。馮六見勢不對,沖開人群跑了,他的家也被官府貼了封條。陸珩在前面檢查時,馮六鄰居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身材高大、油頭粉面的男子跑出來,迎面撞上了王言卿。 王言卿和男子皆是一愣,男子見只是一個弱女子,眼中露出兇惡之色,而王言卿也馬上反應過來,這多半是馮六。 男子上前,想要抓住王言卿,被王言卿及時躲開。王言卿手上暗暗運勁,她正要使出小擒拿手,男子已經從背后被人踹倒,陸珩手臂壓住對方肘關節和肩關節,往上一擰,男子立刻痛苦地嚎叫起來:“大人饒命,草民知錯了,大人饒命!” 陸珩這一套動作快速又狠毒,王言卿都能聽到男子關節錯位的聲音。王言卿心想二哥下手真黑,趕緊說道:“二哥,先審問案子要緊?!?/br> 再耽誤一會,這個男子的關節都要被壓斷了。陸珩沒有起身,依然居高臨下制著男子,臉上沒有怒也沒有笑,冷冰冰地看著他:“你剛才抓她,想干什么?” 男子鬼哭狼嚎,喊道:“草民什么都沒想做,只是想逃命而已。大人饒命,草民胳膊要斷了……” 王言卿上前,輕輕撫了撫陸珩肩膀,小聲說:“二哥?!?/br> 陸珩聽到王言卿的話,緩慢松開手,男子如蒙大赦,趕緊去扶自己的手臂,慘叫聲不斷。陸珩站在旁邊,沒耐心地松了松袖扣,一腳踢在男子身上:“說,叫什么名字?!?/br> 男子在地上哀嚎,忙不迭道:“草民姓馮,家里行六,周圍人都叫草民馮六?!?/br> “果然是你?!标戠竦?,“這段時間你躲在哪里,為何會從隔壁院子里出來?” 馮六不認識面前這兩人,但經歷了剛才那一遭,他已經確定陸珩是軍中行家,下手時地道的讓人害怕。馮六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運,接二連三惹官府的人,他大呼冤枉,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半個月前突然有一伙人打上門來,嚷嚷著要送草民見官,草民爭辯不過,只能跑。草民在外面躲了半個月,實在過不下去了,想回來拿點救命錢。草民不敢從正門進,見鄰居家沒人,就想從鄰居家越墻。沒想到才進去就看到大人來了,草民只想討條活路,并非對大人不敬啊?!?/br> 馮六試圖歪曲他抓王言卿的行為,陸珩笑了一聲,沒有和他爭辯,而是說:“老實交代,上個月十九,你在做什么?!?/br> 馮六一聽這個日子就苦了臉:“大人,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草民喝多了酒,在家里呼呼大睡,突然外面沖進來一伙人,說草民輕薄梁家小姐。大人明鑒,草民不過一個升斗小民,哪敢招惹千戶大人的小姐。草民連梁家的門都沒有摸過,說小人和梁小姐通jian,真是冤枉啊?!?/br> 通jian這種罪名砸下來,給家族蒙羞的梁芙要死,帶壞閨閣小姐的馮六也要死。梁家在保定府有權有勢,馮六要是進了大牢,必死無疑。他不想死,只能跑。 結果運氣忒不好,他特意挑沒人的時間回來拿盤纏,竟又撞到了一位容貌俊美下手卻賊狠的陌生男子。馮六不敢得罪陸珩,把自己這段時間的事倒豆子一樣全說了。 王言卿對著陸珩細微點頭,示意他馮六沒有說謊。陸珩面無表情,又問:“梁家在你房間里搜出了案發時的紅色褡護,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不認?” 馮六一聽,喊冤的聲音更大了:“大人,那件衣物確實是草民的,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衣服丟了,草民到處找都沒找到,就暫時沒管。草民也不知那件衣服怎么會突然回來,還出現在梁千戶的家里。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問街坊鄰居,草民當時沒找到衣服,還問過他們?!?/br> 陸珩靜靜看了他一會,沒說什么就往外走。馮六松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沒事了,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剛站好,就有錦衣衛從巷子外跑進來,將馮六一把按倒在地。馮六嚇了一跳,慌忙看向前面,哪還有那兩人的身影。 王言卿走出巷道,對陸珩說道:“二哥,他沒有說謊,你為何將他押起來了?” “我知道不是他?!标戠竦f,“以他的身高體重,爬上梁家那棵樹必會踩斷樹枝。那天出現在繡樓且逃跑的人,不會是他?!?/br> 王言卿怔了下,慢慢反應過來為什么陸珩讓她上樹,而沒有自己去:“所以,你讓我爬梁芙窗前那株樹,就是為了驗證兇手的體型?” 陸珩點頭,承認了。他在外面看到樹枝的時候就覺得太細了,梁衛畢竟是做錦衣衛的,怎么會任由女兒繡樓前長著一株樹,直通墻外。那棵樹修剪過,通往墻外的那節樹枝是新長出來的,并不算粗壯。王言卿這么輕的人走上去都會細微浮動,如果是馮六那種體型的成年男子爬上去,沒兩步就踩斷了。 后來陸珩聽到梁芙的證詞,越發無語。私通時穿一身紅色的衣服,就怕自己不顯眼嗎?所以,衣服只是障眼法,幕后之人想借衣服嫁禍馮六才是目的。滿足上樹條件的只有女人或沒發育起來的少年,而女子能跳過那么遠距離的少之又少,所以,那天從樹上逃走的,多半是個纖細體輕、運動能力良好的少年。 同時符合這幾個條件的人,近在咫尺。 王言卿臉色沉重,斂著眉道:“是梁彬?” 或許還不止,十七那日梁榕天剛亮就出門,一路不和人說話,卻讓很多人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和出門這件事。這個舉動反常的近乎刻意,像是在故意制造一個梁榕還活著的假象。梁彬身形纖瘦,但個子已和成年人無異,如果他披上兄長的斗篷,用帽子遮住半張臉,乍一看應該可以偽裝梁榕。 王言卿猜測,十六那天晚上梁榕就死了,第二天早上梁彬穿著梁榕的衣服,快步從正門出去,再脫下斗篷悄悄從側門回來,神不知鬼不覺偽造了梁榕的時間線。但他沒想到梁芙也來了,梁彬和梁榕都住在外院,兩人房間相對,梁彬特意避開門房從側門回來,沒料到門口有人,正好撞上梁芙。 梁芙昨夜就來過,今早還撿到了珠子,梁彬誤以為梁芙知道了什么,這才起了殺心,牽出了后面的通jian案。 陸珩不置可否,說:“栽贓梁芙通jian的人和殺害梁榕的人未必相同。我們先去找那枚珠子的主人?!?/br> 第17章 真兇 陸珩辨認出那枚珍珠是從鞋上掉下來的,知道對象就簡單多了,陸珩很快找到訂做這種鞋的店,王言卿對照樣品,發現鞋頭綴著的珍珠和梁芙撿到的一模一樣。 王言卿放下東西,輕輕對陸珩點頭。陸珩心想查案時帶一個女子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查這類女人證物方便多了。陸珩看向店鋪掌柜,問:“這種鞋,都有誰買過?” 掌柜搓著手,為難道:“官人,我們店小本生意,多給官員富商的內眷訂做衣物。鞋襪乃女子私密之物,不方便透露給外人?!?/br> 掌柜以為擺出他們店的人脈關系后,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客人就該知難而退了。然而,那位皮相出眾到近乎稱得上漂亮的男子只是看著他笑了笑,波瀾不驚地拿出一枚鐵令牌。 掌柜朝令牌上瞄了一眼,隱約掃到一個“錦”字,就不敢再往下看了。掌柜腦門不斷滲出冷汗,賠笑道:“原來是錦衣衛大人。大人稍等,小的這就去取賬本?!?/br> 陸珩亮出身份后,所有人都變得很好說話。掌柜很快拿來賬冊,王言卿一頁一頁翻,突然指著一個地方對陸珩說:“二哥,你看這里,上個月初梁文氏在這里訂做了一雙鞋?!?/br> 梁文氏買的正是剛才那款新品,鞋頭綴著珍珠,應當是為梁衛守孝特意訂做的。陸珩粗略算了算,看珠子的磨損程度,時間也合得上。掌柜還守在旁邊,聞言忙道:“這是小店新推出的樣品,娘子若是喜歡,小人這就讓伙計給娘子包上幾雙?!?/br> 王言卿現在做尋常打扮,但她在陸府里衣食住行樣樣精致,哪用得著這里的鞋。她正要回絕,卻見陸珩抬頭,一雙眼睛喜怒不辨地看著掌柜:“你叫她什么?” 掌柜嚇得都結巴了:“這位夫人竟不是大人的娘子嗎?” 王言卿尷尬,忙道:“店家,你誤會了,這是我哥哥?!?/br> 掌柜這時候才注意到王言卿還梳著未婚女子發髻,不由臉色訕訕。他見這兩人姿態親密,在人前毫不避諱地觸碰交談,便以為這是一對夫妻。至于女子叫男子二哥……女子多得是喊情郎哥哥,掌柜還以為這是人家的夫妻情趣呢。 誰知道,竟然是“親哥哥”而非“情哥哥”。掌柜的一邊賠笑,一邊在心里嘀咕,這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又總是身體貼著身體而站,誰能想到他們是兄妹啊。 王言卿解釋后自己也覺得尷尬,默默往前挪了一步。陸珩意味不明瞥了王言卿一眼,也沒說話,對掌柜道:“賬冊我們收走了,用完了我讓人給你們送過來?!?/br> “不敢不敢?!闭乒衲倪€敢讓錦衣衛上門,趕緊說,“這本賬冊小店用不著,不敢勞煩大人們跑一趟,大人需要,隨便拿去就是了?!?/br> 掌柜千恩萬謝送陸珩和王言卿出門,看到這兩人走遠后,渾身都要虛脫了?;镉嫸阍诠衽_后面,小心翼翼問:“掌柜的,梁太太那雙鞋有什么問題嗎,為什么錦衣衛都來了?” 掌柜怒瞪伙計一眼,呵斥道:“錦衣衛大人的事,是你能問的嗎?還不快去干活!” 王言卿和陸珩走出店鋪,她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對陸珩說:“所以,梁榕門口那枚珠子是梁文氏留下的。十六那天她不知為何去梁榕屋里,走動時不慎落下鞋尖的珍珠。當時天黑,梁文氏沒注意到,結果第二天被梁芙發現。梁芙展示給梁彬后,梁彬轉告梁文氏,梁文氏以為梁芙發現了她的秘密,遂起了殺心。梁芙是女眷,全天待在屋里不出門,梁文氏找不到機會下手,便偷了馮六的衣服,讓梁彬穿上衣服假扮馮六,還掐著時間帶人去捉jian,讓梁彬在眾人面前逃走,以此誣陷馮六和梁芙通jian,借官府的刀殺人。難怪她特意宣揚梁芙瘋了,不讓人和梁芙說話,還從外面請了驅邪符。驅邪是假,封口是真,她怕梁芙將她的事告訴外人,所以提前一步誣賴梁芙瘋了?!?/br> 陸珩點頭:“梁芙通jian一案的原委應當就是這樣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梁文氏鞋上的東西落到梁榕門口,只能證明她來過梁榕房間,不能證明是她殺了梁榕。梁彬假扮梁榕出門,穿馮六的衣服構陷jiejie通jian,他和這個兇案也脫不了關系。僅梁榕一案,梁文氏和梁彬一個是主犯,一個是幫兇,罪名和量刑都不相同,該怎么確定這兩人中誰是真正的兇手呢?” 王言卿皺眉,覺得棘手。梁文氏和梁彬的表情都不對勁,嫌疑程度不相上下,僅靠證詞無法判斷誰是主犯。而且,他們現在所有的推理都是猜測,要想定案,還需要證據。 王言卿想了一會,問:“梁芙說十六晚上她去找梁榕時,曾聽到屋內有悶悶的聲音,隨后梁榕讓她回去。會不會那時,兇手也在房間里,所謂梁榕的回話是兇手假裝的?” 陸珩馬上就明白王言卿在想什么,說:“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女子壓低聲音,也能短暫偽裝男人說話。僅靠著一點,無法確定真兇?!?/br> 王言卿低低嘆了一聲,小臉又沉重起來。陸珩看王言卿耷拉的眉眼、微微嘟起的嘴,忍不住輕輕笑了,抬手捏了捏王言卿的臉:“急什么,此案最重要的證據還沒找到呢?!?/br> “嗯?”王言卿疑惑,顧不上搭理陸珩不規矩的手,問,“還有什么證據?” 掌中肌膚如玉,觸感極好,陸珩過完了手癮,才不緊不慢道:“尸體。一個命案中,尸體永遠是最重要的證物,沒看到尸體前,任何推斷都是空中樓閣?!?/br> 王言卿若有所思地點頭,抬眸,圓潤黑亮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二哥,我們現在要去找梁榕的尸體嗎?” 她這樣抬頭的樣子,像極了一只乖巧禮貌的貓,這回陸珩不止手癢,心都癢了。他指腹蹭了蹭王言卿臉頰,心不在焉說:“我可不舍得讓卿卿去找尸體。錦衣衛別的不濟,人倒是不缺,讓他們去找就行了?!?/br> 王言卿顰著眉,仔細想案子:“可是,保定府外那么大,該去哪里找呢?” 王言卿注意力轉移,陸珩有點不高興,故意說:“卿卿要是對我笑一笑,我就告訴你?!?/br> 王言卿抬眼,淡淡掃了陸珩一眼,轉身走了。陸珩趕緊將人拉住,放低了姿態哄道:“好了,我和卿卿開玩笑的。卿卿的要求,二哥哪舍得拒絕。十七那天,梁文氏帶著兒子回娘家,梁文氏那么寶貝兒子、貪慕享受的人,怎么會一個奴仆都不帶,讓兒子趕車呢?他們多半是去拋尸了,查他們出城后的行蹤,就能知道梁榕的尸身在哪兒?!?/br> 到了這一步,事情基本已經水落石出,剩下的唯有找證據而已。陸珩已經沒心思敷衍梁家人了,他懶得回梁家,直接去了衛所,出示自己的身份令牌。保定府錦衣衛衛所瞄到上面的陸字,表情都裂了,沒一會,保定府大小官員就聚在陸珩跟前,問:“指揮使,下官不知您親臨保定府,多有怠慢。不知,指揮使來保定有何貴干?” 先前陸珩調查馮六時,也動用過錦衣衛的關系,但那時他用的是假身份,如今這塊才是他自己的身份令牌。他們日昳時分抵達保定,一下午跑了好幾個地方,不知不覺,天都黑了。陸珩掃了眼日頭,說:“起風了,先安排一個干凈的客房,不用泡茶,送熱水過來?!?/br> 保定府官員一聽,連忙應是,趕緊跑下去給指揮使安排休息的地方。他們散開時,全老老實實垂著眼睛,偶爾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往指揮使身后掃了一眼,立刻被同袍拉走。 傍晚的風越來越大,寒氣像刀子一樣刺骨。陸珩轉身,拉了拉王言卿的兜帽,問:“卿卿,還冷嗎?” 王言卿搖頭:“我沒關系,先查案子要緊?!?/br> 陸珩替她拉斗篷時無意碰到王言卿的臉頰,冰涼一片。他去碰王言卿的手指,果然,冷的像冰一樣。陸珩握住王言卿的手,用自己的手掌給她取暖,說:“不急,你先找個地方暖暖身子?!?/br> 陸珩一邊說,一邊在心里想,王言卿手指這么冰,要么天生體寒要么身體弱,總之都要調理??磥?,回去后他得給她找個郎中。 陸珩交代的事,衛所很快就辦好了。保定府官員頃刻收拾出一間溫暖寬敞的屋子,里面一塵不染,擺設俱全,還放著雙陸、葉子牌等,保證讓指揮使住的舒心滿意。陸珩進去后粗粗掃了眼,他們大概以為這件屋子是陸珩要用,所有擺設都偏男人,不見絲毫女子用具。陸珩皺眉,很不滿意,王言卿見狀,輕聲說:“二哥,這里擺設簡單大方,我很喜歡。我可以在這里坐一會嗎?” 陸珩心里輕輕嘆了聲,對王言卿說:“我說過,你不必揣摩我的臉色?!?/br> 王言卿低頭,下巴抵在蓬松的毛領上,像截玉一樣清冷易碎:“哪有,是我喜歡?!?/br> 她看人表情已成了直覺,根本區分不出生活和辦案。陸珩最開始覺得她這項本事得天獨厚,現在想想,她經歷了什么,才會磨煉出這樣的本領呢? 他倒寧愿她沒有這項天賦了。 陸珩沒有再折騰,帶著王言卿坐好。衛所這種地方沒有女人,屋里沒有備暖爐,陸珩就用自己的手給她取暖。 陸珩手掌比王言卿的大,單手就能覆住王言卿兩只手,再加上他常年習武,身體強健,手心總是熱的,和王言卿冰一樣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王言卿手指蜷縮在陸珩掌心,稍微活動就能觸碰到他干燥溫暖的手掌,她悄悄感受陸珩掌心略微粗糙的繭子,心中不知不覺生出貪戀。 衛所將出城記錄送來了,陸珩單手握著王言卿,另一只手緩慢翻動記錄,看了片刻后,說:“去滿城搜山,查沿途村子,看有沒有人見過梁家的馬車?!?/br> 隔扇外的錦衣衛領命,腳步利索有力,沒一會就走空了。等門重新關好后,王言卿問:“二哥,你怎么確定在滿城?” “梁文氏娘家在清苑,她卻從北門出城。清苑在保定之南,最近不到年節,也不存在城門擁堵,她何必這樣繞路?北面滿城有荒山,最適合拋尸,她應當去滿城了?!?/br> 王言卿點頭,她猶豫了一會,小聲問:“二哥,你不用出去嗎?” 陸珩合上冊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趕我走?” “不是?!蓖跹郧湟Т?,她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淡的幾乎沒有顏色,乖乖巧巧道,“我怕因為我,耽誤了二哥的正事?!?/br> 外面都在尋找梁榕的尸體,而陸珩卻在這里陪著她,來往官差都能看到。這樣無論對陸珩的仕途還是名聲都不好,王言卿生怕因為自己的緣故,拖累了陸珩。 “你這個小心翼翼的性子,什么時候能好啊?!标戠袼坪鯂@了一聲,愈發握緊王言卿纖長的手,說,“你的事,怎么不是正事了?別的女子撒嬌、拿喬,稍有不如意就擺臉色,你倒好,總是替別人著想。你要不懂事一點,把自己擺到最中心的位置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