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

    他根本不敢拒絕自己。

    在常年對陸皓的精神和身體虐待中，陸母對他了若指掌。

    他是不會愿意看著陸沉淵跟自己因為他發生矛盾的，到最后，他一定會同意。

    *

    蘇曉拉起陸皓的手。

    她手心的溫度從陸皓冰冷的手里傳到身體。

    陸皓偏頭，看了蘇曉一眼。

    她的眼神就像那天告訴自己不要害怕校園霸凌的人一樣堅定。

    陸皓另一只手不禁攥成拳頭，用力到骨節發白。

    良久，陸皓松手，勇敢地跟陸母對視。

    陸母瞇了瞇眼，再次用眼神威脅陸皓。

    陸皓這次沒有躲閃，“我不要跟你回去?！?/br>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陸母不可置信地一連再確認了好幾次，“你說什么？你確定？你知道你留下來會有什么后果嗎？”

    蘇曉將陸皓重新擋在身后，“我不知道他留下來會怎樣，但我知道他一定不能跟你回去?！?/br>
    陸母：“我不是說了嗎，你沒有跟我說話的權利?！?/br>
    陸沉淵喝住陸母：“母親！蘇曉不是你所謂的蘇家塞進來的棋子，她既然嫁給了我，是我的合法妻子，就是陸家的一員，不管你內心是否承認，她都是?！?/br>
    陸母的眼神露出絕望，連連點頭，“好，好，你們都針對我？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說罷，陸母就看上了茶幾上的刀，沖上去想拿。

    陸沉淵可以狠心將她送到警局，可陸母不信，他會忍心看著自己死。

    說到底，在這個世界上，現在跟他有血緣關系親近的人，只剩下自己了。

    不料蘇曉冷靜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活著就是為了虐待陸皓，讓他在你面前學狗叫，讓他跟狗吃同一份飯，拿細針扎他，讓他匍匐在你的腳前替你擦鞋，不斷地言語侮辱他的話，那你活著確實沒有意義?！?/br>
    聽到蘇曉的話，陸母手里剛拿起的刀掉落在地，她像瘋了一樣回頭罵蘇曉，“你胡說，你不要污蔑我！沒想到你心思那么歹毒，編造一些根本沒有的事情污蔑我！”

    聽到蘇曉的話，就連一向沉穩的陸沉淵，語氣帶了不敢相信和著急，“你說什么？”

    蘇曉的眉眼冷靜理智：“我說的是不是真的，看你母親的表現不就知道了嗎？”

    陸母還在否認，“沉淵，你別信她！”

    陸皓從蘇曉身后走出來，“是真的?！?/br>
    陸沉淵伸手，扶了下旁邊的沙發才沒讓自己因為失力而跌倒，他的聲音有些沙?。骸盀槭裁?？”

    陸母將自己散落在額前的一絲頭發晚到耳后，動作一如既往地優雅，“他一個野種，憑什么可以坐享其成？陸氏是我丈夫拼搏來的，他當年多辛苦你知道嗎？你怎么可以把陸氏交給他！我只是不想讓你做錯事而已，我有什么錯？我只是想讓你能擁有正常的人生軌跡，擁有自己的小孩而已，我有什么錯？陸氏要是真的到他手里，你以后怎么跟你爸交代！”

    “我就是這樣告訴那個野種的，他就是連累你的包袱，你當初因為他挨了多少罵你不知道么？他就應該跟著他的父母一起死去?！?/br>
    陸母笑開，“而且，我這樣跟他說了，他也這樣認為了啊?！?/br>
    “看，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定位?！?/br>
    他以為，自己母親只是不喜歡陸皓而已。

    沒想到她竟然會那樣對他。

    陸沉淵開始在腦海里回憶細節。

    陸皓在小時候離開他之前，還很粘他。

    可自從被陸母帶走以后，陸皓就變得不愿意跟他聊天，兩人由此慢慢變得疏遠。

    蘇曉剛嫁進來的時候，陸母還非常開心，很喜歡她，天天拉著她聊天。

    而后陸皓的情況似乎變得更糟糕。

    蘇曉也不跟陸皓親近，甚至有些排斥他……

    知子莫若母，陸母既然說了，就不在乎全部說出來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對，蘇曉之前那樣對陸皓，也是被我洗腦的?！?/br>
    陸母笑著看蘇曉，“你一開始不是做得挺好的么？后來發生了什么？你跟這個野種發生了什么？”

    陸沉淵出聲：“夠了?！?/br>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平靜。

    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聲音下隱忍的怒氣。

    陸母重新撿起地上的刀，“夠了是嗎？好，我也覺得夠了?！?/br>
    陸沉淵趕緊沖上去想阻止她，不料就在陸沉淵跨步上來的時候，陸母突然調轉了方向，將刀往陸皓方向扎去。

    蘇曉見狀，眼疾手快拉著陸皓閃到一邊。

    鋒利的水果刀最后扎進了沙發里。

    整根沒入。

    可想而知，陸母用了多大的力氣。

    陸母看著空了的手，和扎進沙發的刀，怨恨地看著蘇曉。

    守在外面的保鏢見狀，趕緊沖了進來，將陸母圍起來。

    陸沉淵站定，走到了陸母面前，伸手將她抱在懷里。

    陸母沒想到陸沉淵會抱住她，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手也不知道該放哪。

    陸沉淵的眼眶發紅，嘴唇微微顫動，隱忍著哭腔，“媽?！?/br>
    而后，他將陸母松開，剛剛的情緒仿佛從未出現在他臉上過，他又變成了從來都冷靜至極的陸沉淵，“報警?！?/br>
    在現場的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驚到了，沒有人動作。

    陸沉淵重復了一遍：“沒聽到嗎？我說報警?！?/br>
    “虐待兒童，意圖殺人?！?/br>
    陸母卻始終愣在原地。

    她從剛剛陸沉淵喊她的那一聲里，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無奈，失望，以及對她濃重的愛。

    陸母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

    她茫然地看著陸皓，又看了看陸沉淵。

    *

    其他人都不敢動，可凌曄知道陸沉淵是認真的，他拿出手機來，剛準備按下按鍵時，被陸皓阻止了。

    他走到陸沉淵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角，“不要報警?！?/br>
    其實陸母說得對，陸沉淵因為他背負了太多。

    如果再為了他，親手將自己的母親送進監獄，陸皓沒辦法接受。

    那陸沉淵在這個世界上，親人又有誰？

    陸沉淵搖了搖頭，“錯了就得認?！?/br>
    他彎腰，摸了摸陸皓的頭，“我沒事?！?/br>
    陸皓沒有再說話。

    他了解陸沉淵。

    很快，警察來了，將陸母帶走。

    陸母雙眼空洞，任憑自己被警察推著走。

    在警車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空洞的眼角才緩緩滴下了一顆淚。

    *

    陸家一片狼藉。

    陸沉淵依舊站在那，像剛剛被捉走的人不是自己母親一樣，冷靜地吩咐傭人和保鏢，收拾的收拾，打掃的打掃，壞的就搬出去扔了。

    花了將近半個小時，陸家客廳才恢復原樣。

    在所有人離開之前，陸沉淵開口，“今天發生的事情，該不該說出去，我想大家都明白的?！?/br>
    傭人和保鏢點頭，“是?！?/br>
    他們當然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說。

    多大的豪門秘辛?。?！

    說了就是嫌命長。

    從蘇曉眼睛看了全場的小寶十分震驚。

    小寶恨不得給自己裝個瞳孔來地震一下，“陸沉淵剛剛是把他親媽送監獄了嗎？！”

    蘇曉沒有回答。

    她其實能看出來，現在的陸沉淵有多痛苦。

    也知道陸皓在自責。

    蘇曉揉了揉陸皓的頭，“你先回去吧，不是你的問題，你沒做錯?！?/br>
    陸皓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上樓了。

    客廳剩下蘇曉跟陸沉淵。

    蘇曉坐到了他的身邊。

    將陸沉淵的手掌攤開，蘇曉給他塞了顆糖，“上次給陸皓剩下的?！?/br>
    “是有點幼稚，可是甜食確實能讓人快樂?！?/br>
    陸沉淵笑了，拆開糖紙，將糖丟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