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健接手過很多青少年犯罪案件，沒有父母，沒有管制，沒有未來，這種孩子，很多人的一生都結束在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他們沒有偉大前程可言。

    像黑川芒見這種自力考上知名學府，大一時得到老師青睞，愿意著重培養的，這一般正常家庭都不敢想的錦繡前程。

    山本健想想自己的孩子，微微嘆氣。

    可惜了。

    不是人類。

    他順著翻下資料，因為黑川芒見身份特殊，他的社會關系也列在下面，山本健隨意看了一眼，看到東大歷史學教授永吉喜江的名字。

    下面備注這個人是來京都考察某場不為人知的戰爭，似乎和玉藻前什么的有關。

    哦哦，玉藻前啊，山本健心道這也是個狐貍狐貍？

    羽衣狐不也是狐貍嘛？

    山本健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把拽起搭檔江口陽希，急急忙忙穿上警服，我們去找永吉教授。

    江口陽希還沒反應過來，隨口問：怎么，永吉教授也是妖怪？

    妖個什么怪。我們去問點事情。

    兩人驅車趕到酒店，很快找到了永吉教授房間，但敲門遲遲不開，通過酒店前臺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聽說是因為學生莫名其妙失蹤的事情坐立難安，找老朋友打聽消息去了。

    警察本部這邊沒有把黑川是妖怪這個消息告訴永吉老師，因為和東京那邊簽了協議，妖怪不妖怪的還是一個曖昧模糊地段。

    兩人問前臺，知不知道永吉老師到底去哪兒。

    客人一項自由行動，我們酒店只提供住宿服務。

    江口陽希點點頭，隨即想起什么掏出電話打給了檔案室，讓警員調出黑川幾天前錄得口供。

    他記得這份記錄上有詳細記錄那一天黑川做了什么，遇見了什么人。

    其中有一段話是，他和老師一起去見了在京都的舊友。

    警員調出檔案，找了找，是的是的，是京都大學的一個民俗教授。

    隨即報上地點。

    兩人來到民俗教授家，但是很可惜家中無人，向教授妻子一打聽原來兩人又去了京都檔案館，說是要查什么。

    您能不能詳細描述一下？

    江口陽希隨意問道，身后山本健已經上了駕駛座，招手讓他上車。

    教授妻子想了想：好像是查1318年左右，京都附近的狐貍傳說。

    說是那個時間段也出了一個愛吃人心肝的妖怪。

    江口

    山本健按了按喇叭，江口陽希問了最后一句，還有其它嗎？

    教授太太說：永吉教授大概是在說，1318年后醍醐天皇出逃，建立南朝，由此南北對立，戰爭紛起，正是亂世開場。

    而我丈夫則描述，所謂亂世必有大妖大孽，那個時候正好出了一個吃人心肝的大妖怪，出身地正是栃木縣 。

    他們說，傳說中的羽衣狐最先出現的地方可能不是1600年的大阪城，而是13世紀末的栃木縣。

    第125章 祖宗殺我

    永吉教授這邊不知道有兩個警察正在上天入地的找他, 他正和朋友民俗教授村田一起去了京都檔案館, 這是官方成立的置放資料和文件的地方, 有近些年來的政府招標項目文件, 更遠些的還有些放置很久的都城發展史。

    永吉教授此行來就是為此。

    推開京都檔案室的大門, 找到負責人，負責人面容大約三十上下，這個年紀坐在這個位子上也算是杰出青年, 氣質風雅, 永吉教授暗暗估計他家境不錯。

    我是永吉喜江，這次來是想借閱一下1300年左右的京都歷史資料。

    稍等。

    負責人接過證件之后拿去審核，過會兒折返回來，看樣子已經確認完身份。

    請往這邊。

    永吉教授和村田教授抬腿跟上，突然想到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于是開口：不知該怎么稱呼您？

    負責人轉頭去，清雋端秀，御門院時江。

    這倒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永吉教授不怎么熟悉二次元, 但卻知道御門院是安倍晴明一系，明里暗里也算是常常出現在動漫或者電影里。

    頗為出名。

    拿到資料，永吉教授和村田教授兩人找了一個房間, 里面有一張桌子和六張椅子, 顯然是常常開討論會或者集體學習用。

    永吉教授翻了翻資料，找來一張白紙，遞給朋友，你是搞民俗的, 想必也知道傳聞中幾個出名的大妖怪，你把他們出現的時間寫下來。

    今早永吉教授去找朋友，想托人詢問黑川突然失蹤的事情，卻沒料道朋友說，指不定是被妖怪捉走。

    這不是開玩笑嗎？

    卻又見民俗教授村田義正言辭的表示，近來京都鬧得沸沸揚揚的殺人案，就是妖怪羽衣狐做的。

    于是兩人就世界上有沒有羽衣狐，如果羽衣狐出現為什么沒有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類面前，為什么人類正史里從來沒有記錄過她的名字這些事情爭論起來。

    最后不知怎么的。

    村田教授想起以前考察民間風俗傳說的時候倒是聽過不少食用人類心肝的民間古代傳聞，作案手法倒是和現在差不離，算算時間大概在1300年左右，同時永吉教授記起1300年左右對于歷史來說是一個分類節點。

    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么巧合。

    因此兩人才一大早就來檔案館，想找找更多的資料。

    在京都檔案館里，這里窗明幾凈，十足性冷淡風，討論室里面的桌椅也中規中矩，直上直下，沒有什么特色。

    永吉教授讓村田教授在紙上寫下民俗傳說中的大妖怪出沒的時間。

    而他自己則在寫下那個時間點左右，人類歷史中發生了什么。

    大天狗。

    村田教授寫下這個名字。

    永吉教授在名字附近標注崇德上皇，歷史上崇德上皇退位后想要復辟，于是找來藤原賴長，平忠正和源為義等人幫手，而當時的后白河天皇則找來藤原中通，平清盛和源義潮等人助陣。

    兩相爭斗之后，崇德上皇失敗后死亡，被人宣稱冤魂不散，化為大天狗。后來為了平息崇德上皇的怒氣，還筑廟祭祀。

    村田教授把有點名頭的鬼怪名字都寫在了紙上，而永吉授則把當時的時代背景一一寫出來，直到羽衣狐這里。

    永吉教授說：只有羽衣狐沒有背景沒有傳說，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

    村田回答：這種大妖怪不可能沒有背景。

    永吉說：是啊。

    于是他在羽衣狐上畫了一個箭頭，連到1300年的坐標上，你看，你的資料里面正是1300年左右，民間吃人心肝的鬼怪傳說才興盛。

    你是說羽衣狐存在于1300 年？

    永吉搖頭：不不是，我是說，很可能羽衣狐的原型在1300年就出現了，但是直到1600年才揚名。

    更何況我在查找玉藻前的相關事情的時候，發現食人內臟的傳說最早來自栃木縣。

    永吉教授清了嗓子：首先我們打成一致，妖怪不存在，但是妖怪的原型存在。

    所以，玉藻前的原型可能是鳥羽天皇的妻子藤原得子。

    藤原得子死后，民間將這塊一塊含輻射的毒石當做藤原妹子也就是羽衣狐的棲身之所，隨著1300年天下大亂，兵戈四起，民間因為困苦而開始塑造妖怪的故事，便取了殺生毒石，讓其中又生出一個妖怪，化名為羽衣狐。

    羽衣狐食人內臟的傳說。

    正好和當時天下大亂，食不果腹的慘狀相對應。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是檔案館的負責人御門院時江站在外面，他拿著兩杯水走進來，隨口問道：諸位在爭論什么？

    謝謝。

    永吉教授接過水，謙虛的鞠躬，不過是一點課余討論。

    御門院時江疑惑：不知道是什么問題竟然能困住兩位教授。

    永吉說：不是什么問題。

    是關于玉藻前和羽衣狐的爭論。

    什么？

    一瞬間，御門院時江臉色大變，您真是說笑了。

    羽衣狐怎么會和玉藻前產生關系。

    永吉正要拉著這個人好好講自己的道理，告訴三者之間互為原型互相創造的這種相生關系。

    但是御門院時江的臉色特別難看，難看的好像要吃小孩一樣，他扯開嘴巴皮笑rou不笑，兩位教授先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

    御門院時江同手同腳進了走廊，掏出手機給恐山那邊打電話，喂喂，幫我接御門院泰世。

    御門院時江在陰陽道上天賦不怎么出眾，但所幸學習不錯，大學以后考了國家一級公務員考試，順順利利的在家族的扶持下在官場內穩步上升，他雖然陰陽術涉獵不深，但是依據政府中的職位，也算了解家族內幕，包括蓬萊島計劃，包括這一次的神代計劃。

    神代計劃，御門院家族籌謀近五百年，御門院時江記得家族內部的資料上寫大約是1560年左右的陰陽道會議上突然得到平安京時的老祖宗安倍晴明的傳話，說他現在寄生在一只狐貍的肚子里，正要重返人間，帶所有后裔登上高天原。

    當時的御門院當然不信，不過經過多番考證，最終不得不承認這個肚子里面的就是安倍晴明。

    自此，千年計劃開始。

    御門院時江握著電話，手臂一直打顫。

    總感覺等待的時間特別漫長。

    羽衣狐可以是任何一個狐貍，是北極狐，赤狐，冰島狐，耳廓狐甚至是表情包藏狐，但唯獨不能是玉藻前。

    因為玉藻前和安倍家有血海深仇。

    御門院泰世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是我，請說。

    御門院時江：我在京都檔案館，速帶族中長老前來。有要事相商。

    御門院泰世有點煩，什么事？電話里直接說行了。

    恐山離京都多遠啊。

    說個屁。

    趕快帶著人滾過來，羽衣狐可能是玉藻前變得，御門院泰世你再磨蹭下去，天都變了。

    遠在恐山的御門院泰世愣住了。

    什么？

    他抬頭看向南方，盡管知道這里看不見京都但他依舊想直視那里，你別騙我。

    五百年以前我們家就開始這件事了，不說我，上一代族長，上上一代族長，上上上一代族長，哪個懷疑過這件事？

    京都這邊的御門院時江已經快咆哮了，騙你做什么？！

    羽衣狐這個孩子生了快五百年都沒生下來，是個石頭都快裂殼了，就她一動不動，全家上下一個都不懷疑??？

    御門院泰世動了動嘴，勉強維持住自己冷酷霸總的神情。

    媽的，祖宗殺我。

    第126章 碰瓷了

    這個消息像是地雷一樣把御門院上下嚇了個遍, 族中長老連連擺手, 搖頭驚嘆：不可能, 不可能。

    玉藻前不是早死了嗎？

    是啊。另一個人不斷點頭, 死后化為殺生石, 且早被玄虛和尚打碎，成為無數碎石飛向本州島島各地。

    她怎么能復活？

    鐮倉。

    平城京。

    玄虛和尚這個時候還不是寺廟主持，他正在云游四海, 到處求問真經, 修心煉性，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云游和尚。

    幸虧黑川的靈魂體飛的快，一路打聽一路詢問，終于找到了玄虛和尚的蹤跡，正在駿和附近的一個偏遠山林中修行。

    黑川找到了玄虛和尚的蹤跡，和寺院里面的人打了招呼啟程前往駿和，遠遠看見富士山，日月星轉, 滄海桑田，人間的是是非非不知道更換了多少代，但富士山還是富士山。

    他走到山腳, 看看皚皚雪頂, 想起三百年后自己會和大友一起路過這里，遇見山靈作祟，一切好像巧合，一切又像是冥冥中注定。

    黑川沒有直接去山上, 而是在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里歇腳，來往的村民看見他這身衣服，神色敬畏，雙手合十口中喃喃，聽意思好像是祈愿自己死后可登上西天極樂世界。

    聽說外面又亂了。

    好像是京都里的皇帝帶著三神器跑了，又有貴人立了一個新皇帝。

    事情發生在石缽占星之后，大覺寺統的后醍醐天皇登上皇位，但是不想接受北條氏掌控，于是女裝出逃。

    后醍醐天皇逃往大和吉野之后自稱南朝，為了和后醍醐天皇對抗，京都又立了一個后村上天皇自稱北朝，由此南北對立。

    南邊天皇有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者，被后世稱為軍神的楠木正成，這個人帶兵打仗特別厲害，同時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腦了，死心塌地的要效忠天皇正統，覺得世界上最重要且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幫天皇奪回地位。

    原本早該滅亡的南朝，就在楠木正成的強力支持下一續再續。

    一個老農抱住鋤頭坐在屋檐的石頭下，大師，你說，天皇也能隨便當隨便立嗎。

    老農悠悠嘆了口氣：要是其中一個天皇被殺死就好了。

    大家就不會打仗了。

    大師，哪個天皇會先死？

    老農不在乎天皇是哪個，也不在意這個天皇中那一個更俊美更有文采或者更有憐憫心更值得效忠，他想不到那么多，不過是兵禍四起，殃及耕種，害的他們一家吃不好穿不暖，將將餓死凍死，于是他就發了一個最簡單的愿望，希望死一個天皇。

    這個下午天氣不錯，陽光非常好，天氣特別藍，不知道是不是富士山在的緣故，空氣里散發著一股冷冽的味道，十分清神洗腦，黑川覺得有點高興，于是他告訴老農。

    南邊的天皇會死。

    老農沒注意天氣的問題，但是黑川的話讓他十分高興，哦哦，太好了，終于死了一個天皇。

    老農哼著曲子，扛著鋤頭，歡歡喜喜的下田種地去了，盡管這片田地可能被馬蹄踐踏，可能被流匪收割，但是他還是覺得高興，黑川目送老農遠去，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