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鼠裘確實是火鼠裘。

    雖然現在看起來像個小孩穿的肚兜。

    叢云牙也確實是叢云牙。

    盡管刀劍上都是火鼠裘的力量。

    火鼠裘和蓬萊玉枝一樣代表著某種權柄和規則，比如蓬萊玉枝是萬物生長，而火鼠裘則是某種更黑暗、神秘的力量，代表著破壞，消融。

    犬大將得到火鼠裘以后無法感悟這件神物里面的規則。

    于是他把火鼠裘的力量轉移到了叢云牙上，讓這把刀從而獲得破壞，邪惡的規則，一斬必斷，一殺必死。

    這把刀的意味就是這樣。

    而因為力量轉移。

    原本是一個皮裘樣的衣服，瞬間縮水成了小孩穿的肚兜。這也是為什么犬大將說，出了一點點問題。

    真的只是一點點小問題。

    芒見拔河比賽沒有贏過犬大將，跟在身后吸溜魷魚絲又不像個話，但是讓他離開又不可能，于是他就真身，光明正大的在城堡里面游蕩，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期間看見了凌月仙姬，她手里拿著那件神力盡失的火鼠裘肚兜，笑瞇瞇的問他，這件衣服給小孩穿是不是很好。

    芒見點點頭，問：你懷孕了嗎？

    凌月仙姬笑道：已經有了懷孕的征兆，不多時孩子就能出生了。

    但讓他們所有妖都沒想到的是，小孩出生以后是一只濕漉漉的白色幼犬，凌月仙姬遺憾的比劃比劃肚兜和幼犬，還是放棄了給幼犬穿肚兜的計劃。

    應該是維持了太久的人形，以至于他們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形態。

    幼犬的名字叫殺生丸，犬大將和凌月仙姬給他準備了一場百日宴，西國所有有名有姓的妖怪都來了，其它地區的妖怪首領和頭目也派了使者或者親自到場。

    像這種群妖聚會的場景比較少見，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 ，應有盡有。

    犬大將和凌月仙姬抱著殺生丸站在高臺最上方，接受眾妖矚目。

    綁在城堡中的紅色錦緞飛揚，如萬千火烈鳥振翅，艷紅的燒灼人眼，這一年大概是犬大將人生成就最高的一年了。

    然后芒見就趁他們辦宴會的時候去偷刀了，只是沒想口口聲聲說不帶兇器參加兒子宴會的犬大將還是把叢云牙帶了上去，同時還在刀架上擺了一把放置的假刀模糊視線。

    芒見蹲在武士刀刀架前，沉思，隨即聽見身后紙門門框被敲響，真是不幸啊。

    芒見轉頭，見是犬大將，他剛剛從殺生丸的宴會上趕來，叢云牙就佩戴在腰間。

    犬大將：我不會把叢云牙給你。

    芒見：說不定。未來的他已經在石缽上寫定，自己一定會拿到火鼠裘。

    犬大將沒有糾結這個話題，他取了兩瓶酒，丟了一瓶給芒見，算是讓芒見慶祝一下殺生丸的百日宴。

    芒見拎著酒瓶走到宴席上，這里的聚會還沒有結束，妖怪喝的醉醺醺的，不少化成原型，芒見看到一個格外不同的妖怪坐在席間大吃大喝，說是妖怪，但是黑川察覺到他的氣息十分不同。盡管被血腥氣包裹，但十分清正。

    像是神靈一樣。

    那邊吃喝的神靈好像察覺到了芒見的視線，抹了抹嘴巴抬起頭，他穿著黑色和服，扎著小辮，有一雙藍色眼睛，腰間是一把佩刀。

    山姥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他手里端在兩個菜碟子，芒見芒見，你在看什么呢？

    芒見仰頭點點那個神靈的方向，是個神呢。

    欸？

    山姥疑惑的看過去，是這個啊。

    不是哦。

    是禍津神。

    禍津神是什么？

    芒見順手取了一個菜碟子，和山姥肩并肩的朝宴席上走。

    禍津神就是，也是從人類的愿望中出來的。

    但是呢，不是神，只是一個愿望而已。

    沒有高天原的神位，以殺人為生。

    只是有個□□字而已，比如付喪神也是妖怪，也有□□字。

    和我們妖怪沒有什么區別呢。

    山姥戳戳芒見后腰，讓他看那個禍津神的佩刀。

    看見了嗎？那個是禍津神的神器。

    聽說現在的神靈，只有使用人類靈魂化成的神器才能發揮力量。

    禍津神？

    犬大將疑惑的看向芒見，你不知道啊。

    我忘了，你沒有常識來著。

    禍津神來自于人類想要殺戮的愿望。

    與其說是神明，但是并沒有得到高天原的承認，在人間和妖怪為伍，說起來不少妖怪是誕生自人類的恐懼，同樣誕生于人類的某種感情，這么一對比，說禍津神是妖怪也沒問題。

    說起禍津神的神器。

    犬大將嗤笑一聲：那是人類靈魂化成的神器。

    現在的神靈已經墮落了。

    明明是神靈，但是無法獨自使用自己的力量，一定要用神器，或者說一定要使用人類的靈魂才能釋放權柄。

    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以前是什么樣子？芒見問。

    犬大將：以前的時候，神靈就是神靈，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完全不需要神器就能獨自施展力量，可能近百年來依靠人類信仰成神的神明越來越多，他們和人類間的聯系緊密，以至于離開人類就什么都不是。

    信仰派和自然派。

    信仰派的神明是人類的愿望和信仰。

    而自然派則從始至終就是神靈。

    芒見好像記得直子說過，在現代，信仰派的神明已經是絕大多數，自然派的神明少之又少。

    不過沒想到的是，在鐮倉時代，自然派神明才是被受人推崇的那種，和現代完全顛倒。

    假如犬大將在西國一聲令下，命家家戶戶供奉他的神像，想必犬大將也可以成為信仰派的神明，但是他這種大妖怪不喜歡被人類束縛，所以才要千方百計的收集火鼠裘之類的神器，像掌握其中的權柄，成為掌握一方規則的自然派的神靈。

    說完這些話犬大將看過來，對芒見說：想必你也是這樣吧，收集蓬萊玉枝的權柄，想要成為執掌一方規則的神靈。

    犬大將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神色。

    芒見沉默。

    犬大將：蓬萊玉枝，火鼠裘，佛前的石缽，還有龍頭玉，這些神物和普通的神器不一樣，普通神明的神器是人類靈魂化成，執掌者使用的與其說是自己的力量，倒不如說是人類贈與給他們的力量，而這四件神物，攜帶著屬于先天的，近乎于道的規則。

    這里面蘊含的，是真正的神靈的權柄。

    只有執掌這樣的權柄，才是真正的神靈。

    犬大將握著腰間的叢云牙。

    我計劃執掌黑暗，成為一方神靈，所以叢云牙絕對不會給你。

    計劃。

    芒見沒有注意到犬大將的后半句，他聽著這個詞陷入了沉思。

    他的計劃。

    我的計劃。

    你的謀劃，準備的怎么樣了。

    芒見恍惚想起自己在永吉老師家里做的那個古怪離奇的夢，還有書蟲死后，身下壓著的神代二字。

    原來自己的計劃，是竊取神靈的權柄，完成神代，成為新神嗎。

    想要成為新神的妖怪很多。

    芒見下了宴席，在妖怪中間走來走去，宴會上出現一個禍津神的消息在群妖中飛速傳播，妖怪們有點羨慕有點嫉妒，紛紛討論妖怪和禍津神的區別。

    沒有什么區別啊。

    還是有的。

    禍津神只要被高天原承認就能變成神明吧。

    妖怪的話，即使被人祭祀成為神明，卻還要得到高天原的承認。

    只是麻煩了一點，但妖怪還是可以變成神明啊。

    怎么能說是只麻煩了一點點，高天原可是非常非常討厭妖怪呢。

    為什么？神明會討厭妖怪？

    誰知道呢？好像是和須佐之男命有關吧，聽說這位大神被妖怪從高天原里拉了下去，隕落了。

    不不不，不是須佐之男命，我聽說須佐之男命離開了高天原，去西方極樂世界了。

    怎么會去西方極樂世界，我聽到的消息是，須佐之男命成了陰陽道的守護神明，和高天原完全斷絕關系了。

    哎，不管怎么說，都好羨慕啊。

    能變成神明被人類崇拜。

    能夠變成神明一定很好吧。

    嗯？

    芒見身后傳來一道女子聲音，那是一個單憑音色就讓人目眩神迷的人，芒見扭頭，看一個穿著奢華的女子站在后面，她有一頭烏黑的盤起的長發，紅色眼線極其嫵媚。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但是您一定很想要火鼠裘吧。

    女子緩緩說道：奈良時代，天上降下五位神器，蓬萊玉枝，火鼠裘，龍頭玉，佛前石缽和子安貝。

    這些神物里都蘊含著強大的權柄。

    您和犬大將的那一戰，我已經有所耳聞，先在這里祝賀您執掌蓬萊玉枝的權柄。

    但是。

    這些還不夠。

    天下人只知道五件神物。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五件神物都是一個神明拆分的權柄，只獲得一個神物還是遠遠不夠。

    我愿與您合作，祝您奪物成神。

    哦。

    可以啊。

    芒見想了想問道：你呢，你不想成神嗎？

    女子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您聽說過神代嗎？

    高天原神明換代，彼可取而代之。

    高天原神明從來不是長生不衰，這些神也會被殺死，但是在殺死他們的間隙奪取他們的權柄，就能夠代替舊神成為新神。

    芒見問：你要殺死神明嗎？

    他到現在只見到兩個神，一個是直子一個就是剛剛的禍津神。

    這比較困難吧。

    殺死神明當然困難。

    但如果神明已死，神位懸空呢。

    我知道一個。

    女子笑了笑，十分嘲諷：他被人祭祀而在高天原獲得神位，但是因不愿意成神而進入輪回，以至于神位懸空。

    我此行目的就是為此。

    第122章 等等，你還真去啊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身上散發著驚人的嫵媚的氣息。

    她隨芒見坐在一張黑色矮幾旁, 慵懶自在的拎起一酒壺, 給芒見面前的杯子續上, 這樣你我便說好了。

    芒見點點頭, 女子又給自己倒上, 隨后拿起酒杯，朝芒見微微側頭示意，她眼尾斜長, 極易打動人心。

    這妖怪是完全的人形, 犬大將和凌月仙姬身上尚且帶著犬族的尖耳，但是眼前的女子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異常。

    她舉起酒杯，仰頭一口喝盡，側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晃了旁邊喝酒的妖怪的眼，那妖怪估計是個雄的，直直盯著女子收不回眼, 眼見著就要上來搭訕，卻被旁邊的好友死死攔住。

    那雄性妖怪的好友小聲說：你不要命啦，居然敢和那個女人搭話。

    雄性妖怪詫異扭頭, 這怎么說。

    你還記得, 最近出的雪風嶺出的幾起命案嗎？

    就是那幾個內臟都被掏空了的？

    是啊是啊。

    好友越說越小聲，就是她干的。

    裝的人樣，皮子底下是什么，大家都知道的清楚。

    這兩妖就在隔壁, 音量也清楚，至少芒見是聽明白了，他沒動，但是卻察覺到旁邊的女子歪頭朝向那兩妖，微笑，嘴巴里有一排鯊魚一樣細密的尖牙，兇性十足。

    兩妖嚇得噤聲，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朝門口跑。

    宴會上熱鬧，倒也沒有人注意他們。

    旁邊的女子心滿意自的轉頭，笑道：真是不經逗。

    而后問芒見：您不喝嗎？

    芒見舉起女子倒的那杯酒，沾了沾嘴唇，然后朝她示意，商議了這么多事情，卻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

    女子漫不經心的看向廣場上的綢緞，然后告訴芒見：昨日死而今日新生就叫我羽衣狐吧。

    哦。

    芒見微微舉起酒杯擋住笑意，還真是巧合啊。

    不知道到時候該如何聯系？

    羽衣狐說：該找你的時候我自會登門拜訪。

    芒見：若有急事呢？

    女子略微思索：我在栃木縣。

    芒見記得這個地方，是他在現代和永吉老師考察的重中之重，殺生石所在之地。

    京都府。

    京都警察本部因為最近的青年女子遇害案忙的不可開交，一方面是妖怪作案行動飄忽不定，一方面是網上議論紛紛，斥責這些犯罪案件遲遲沒有辦結。

    京都府廳的電話都要被市民打爆，這邊接了電話以后就給警察本部打電話，希望他們盡管結案。

    一定一定！

    刑事部的警視長接到這些電話，拿著手帕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向對方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快處理，按理說像他這種高官應該把事情都交給下屬處理才對，到時候背鍋也是把下屬推出去，但是這種案件影響惡劣，死亡人數眾多，已經不是區區幾個下屬可以承擔的事情。

    他到時候引咎辭職還是小事，只怕還有其它大人物因為這件事被牽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