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十分沉默。

    他參與了小田原之戰以后，幾天幾夜都沒有入睡，好像活尸一樣在院子里面走來走去。

    黑川動身離開了寺院，他用石缽實驗了好多次，能跳躍的最長的時間不過兩年。

    他想起了當初麻倉葉春說的火鼠裘，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在這個時代找齊五件寶貝才能召喚神龍，回到現代。

    他化身成和尚，前去安倍支族打探，安倍家分成無數支派，主支在京都，因為京都陰陽師過多的緣故，不少庶支前往了鐮倉定居。

    面對黑川取出的金子，安倍支族倒是很動心的樣子，不過還是搖搖頭，說：對于這件至寶的下落，我并不清楚，很久以前便因為一場意外消失不見了。

    什么意外？

    似乎和妖怪煉成有關，想必您也知道犬神法，便是將正常的犬類，催生為妖怪，實不相瞞，此術出自于安倍家的伊邪納岐流派。

    當年的秘聞中，似乎有說某些大人物，想借用此物的力量，制造一個神明。不過后來失敗，連帶至寶也失去下落。

    黑川又北上，找到正在青森研究附身通靈術的麻倉葉春，麻倉葉春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很吃驚，原來已經消失了嗎？我們和安倍家相隔太遠，關系不如從前親密了。

    說著，麻倉葉春向黑川展示自己的新研究成果，這個是蝦夷族的小人神。

    那是一個人類幼童體態的靈體。

    盡管看起來很弱小，但從前確實是被蝦夷族祭祀的神明。

    接著麻倉葉春向黑川演示了附身法，小人神附著到麻倉葉春身上，借著演變成了非常原始化的獸皮群裙。

    麻倉葉春大喝一聲，揮出一拳，將大樹擊倒。

    你看，這就是以人類身軀發揮出神的力量。

    并且根據靈體的潛質，發揮出的力量各有不同。

    但是像強大的妖怪，天上的神明，還有優秀的人類的靈魂，都是很好的靈體。

    說罷，麻倉葉春拍拍臉，怎么能說出這種瀆神的話呢，不過意思還是這樣的。

    這么說是有點不尊敬。

    不過黑川在前來的路上，看見有人舉辦儀式供奉天照大神，看起來很隆重就是，供奉的天照是個男性。

    在后世，天照是個女性已經是人盡皆知的常識，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們似乎認為天照大神是個男性更好，就隨隨便便給改了性別。

    這種祭祀雖然也屬于供奉神明，但似乎也像是把神明握在手里面，當面團子一樣揉捏似的。

    自從美濃一別，你倒是從來沒有變過。

    麻倉葉春小小的好奇了一下黑川的修行，以為他在京都師從了花開院家，學習長生之術去了。

    花開院前往東海，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這個

    麻倉葉春有些躑躅難安，我只知道一點屬于傳聞的事情，對于真實情況尚未可解，所以解下來的話您就當聽聽。

    花開院家修行長生之術，和御門院家修行馭妖之術，都源自于某些神異之物。

    比如御門院家的火鼠裘，再比如花開院家的蓬萊玉枝。

    不久前花開院家東渡歸來，損失慘重，而御門院則一改往日的作風，鬼鬼祟祟的。

    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有家族內部的核心才知道。

    不過聽說花開院家回來之后，就向四國，九州島，本州島的漁民船隊宣傳，東海有一個隨時可能吞噬船只的詭異區域，稱作龍三角，希望各位出海的時候小心戒備。

    而從御門院中流出的口風中，似乎在說什么神明換代之類的事情，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3.

    火鼠裘的事情沒有下落，黑川接到天海的紙鶴，這才知道天海從武藏國的寺院離開，前往關東地區，和另一位家臣一起主持修建江戶城。

    就是他后來住的東京。

    黑川心情稍稍有點復雜，好像此時此刻他才稍稍有了一點物是人非的明悟，這種時間變換的蒼涼感，于是黑川掉頭就往江戶走，他一定要在江戶建城的時候買下許多地皮這樣回到未來以后，就能成為大財主了。

    似乎是因為天海精通修行法術的緣故，德川家康將建城的事情交給他，希望天海能按照京都的布局，見一個符合風水陰陽的場地，好維系自己的千年不變的統治。

    黑川來到江戶之后，只看見了荒涼的入?？?，到處是蘆葦和河灘還有沙石。

    天?？匆娝浅８吲d，這幾年天海在德川麾下非常受重用，盡管已經到了老死標準年齡，但還是氣勢昂揚。

    這里出了一點問題。

    這里常年無人居住，滋生了一只蛟龍，或者說長了角的蛇也可以，聽說以前是作為水神在這里受百姓供奉，但是對于江戶城而言，身旁睡著一個大妖怪或者神明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所以還是殺掉為好。

    一勞永逸。

    說出這種話的天海還真是非常干脆啊。

    想必權力的滋味非常好。

    趕走不好嗎？

    黑川問，你殺了兒子，就會跳出為孩子報仇的父親，殺了父親就會有爺爺出現，妖怪這種壽命很長的物種，子子孫孫無窮盡的。

    這個

    天海說：但是蛟龍一直深潛在海底，似乎對我們生了防備的心，一直不肯出面。

    我來吧。

    黑川擼袖子就上。

    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他希望天海開城的時候，在江戶城附近給他留下一點點地皮，一點點就好。

    是非成敗，能否發財，就看天海了。

    那只蛟龍潛藏在海底深處，黑川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妖怪非常漂亮，符合人類的美學。

    也非常大。

    黑川還沒靠近，那蛟龍翻了個身，不僅引起滔天巨浪，還差點把黑川卷走，要知道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蹭過來的。

    幸好黑川抓住了海底的石頭這才沒有被沖走。

    他一點一點走過去。

    先抓了抓蛟龍的胡須。

    這東西非?；?，上面有厚厚的粘液，而且越是靠近，越能察覺人類體型的微小，真得好像如砂礫一般。

    黑川總覺得自己在戳克蘇魯的屁股。

    喂

    你好

    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很抱歉影響你睡眠了。

    盡管說了很多話，但蛟龍還是一動不動，以至于黑川不得已放出怪物，盡管是在水底，但是組成怪物的介質好像來自于其它維度的空間，晃動的海水沒有給怪物造成任何影響。

    怪物仰天長嘯。

    吼

    發出的聲波造成rou眼可見的動蕩，在那一瞬間，海水呈現某種規律運動后獨有的波形紋。

    真的厲害。

    就算是主人的黑川也不知道這東西的運作原理。

    蛟龍被驚醒了，它的身體如此巨大，好像山巒一樣起伏，第一眼就看到了怪物，然后是下面的黑川。

    盡管黑川在海底和小石子一樣渺小，但蛟龍還是找到了他。

    因為它的靈魂在你這里。

    蛟龍解釋道，見黑川聽不懂它也沒有多說，而是轉而說起江戶開城的事情。

    如果就這么離開我豈不是非常沒面子，回到家之后一定會被說的。

    蛟龍有一個非常龐大的家族，據說居住地點在遙遠的東海，但是很多年以前，有人登上附近一座島嶼，不知道在上面做了什么，自那開始海底就出現了很多瘋子，很多很多，怎么殺也殺不干凈。

    而且還有很多植物種子，鉆進鱗片下面的血rou里。

    發芽，開花。

    螞蟻雖然小，但是集合起來也很厲害，蛟龍一家不得已開始搬家。

    我也不是很想靠近人類居住的地方啦。

    已經選了這種荒涼的土地，沒想到還會有人類過來居住。

    蛟龍說：難道你們想占據所有的土地嗎？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未來確實是如此。

    我當然可以離開。

    不過得給我留點面子吧。

    一定要造出很大的響聲，然后呢，人類也要大喊大叫，一定要表現出十分害怕我的模樣。

    第65章 不死藥傳聞【改錯字】

    天海召集了大量人手, 在海邊敲鑼打鼓, 海面下的蛟龍心滿意足的甩甩尾巴離開了, 看它游的方向似乎朝北, 應該是往北海道一帶去了。

    黑川也因為這件事成了功臣, 不過介于他永遠不會變老的臉，天海讓他帶上面具，偽裝成一個侍童跟在他身邊。

    他說了一個消息。

    德川家康近些年來在尋找不死藥。

    不知道哪個流派的奇異人士向德川家康進言, 說海對面的國家每逢改朝換代的時候, 都會天降祥瑞，雖然目前天下尚在豐臣秀吉的手中，但他看大命在德川家康身上才對。

    德川問為什么。

    那個道士說，七百年前天子派人前往富士山焚燒不死藥。

    四十年前富士山腳下出現rou靈芝傳說，而這兩個地方，都在您的領地內，天命不在您，又在何處呢。

    四十年前。

    那不就是他們剛剛經過富士山的時候嗎。

    天海又繼續說下去。

    德川家康已經派人前往富士山下的城池, 想要詢問當初的不死藥是怎么回事。

    早做準備吧。

    過了幾天，天海接到了大阪城的消息，這是和他關系不錯的人飛鴿傳書過來的, 大意是, 盡管武士已經前往富士山，但是除了兩個和尚失蹤以外，沒有任何消息。

    原本的城主歸屬于今川義元麾下，今川義元失敗后, 城主便歸順了織田信長，然后在一次戰役中死亡，其它相關的知情人也大差不離。

    為什么德川家康突然變得如此急迫。

    天海還有一個理由沒有告訴黑川，那就是前些年，德川的軍隊抓捕到了一個不死人，無論身體遭受何種酷刑，又或者火燒水淹，都無法被殺死。

    天海認識他。

    也可以說，完全不認識他。

    一紙調令把天海從江戶城調到了駿河國，大意是，近些日子來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不死藥的蹤跡，想必還是力有不逮的緣故，所以希望大師出手，協助一二。

    那調令很急。

    天海和黑川騎馬匆匆趕過去，再次進入那座已經闊別多年的城池。

    城池的布局和記憶中的沒有差別，不過城墻修建的更為牢固了。

    黑川看見一個老頭，跟那個在柳樹下面下棋的老人很像，不過按照年紀來算，這應該是那老人的孫子才是。

    他們來到城主府，已經備好的武士紛紛行禮，上一次他們兩個是被押送進來的，沒想到這一次卻成了座上賓。

    天海似模似樣的問：有什么進展。

    武士捧來資料，這是來自皇族的密卷。

    皇族一千年以前就有給自己編歷史的愛好，大事小事做了什么都要寫的清清楚楚，有些會加點神話色彩，還有些則為了好看故意改編一下。

    不過德川獲取的密卷，是從一座銅鼎上描摹下來的，一筆一劃都沒有添改。

    這座寫著不死藥相關事宜的銅鼎，藏在一個寺院的底層密室，但是這個秘密卻是來自陰陽寮的一個天文官。

    天文官并非什么保守秘密者，不過是他年紀老邁，喜歡在陰陽寮內安靜讀書，偶然看到一本雜記，是八百年前一個陰陽師的手冊。

    手冊中隨筆記下他是怎么跟在眾多陰陽師身后，前往富士山進行祭祀，又提出主持這場活動的居然是一個僧人之類的奇聞。

    畢竟不死藥來自于天照大神，讓僧人祭祀，還是太過僭越。

    陰陽師最后提到，他們把祭祀的過程一字不漏的編纂刻到銅鼎上，以維持千年不朽。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不死藥的藥力太過強盛，稍微嗅到氣味，就會渾身暴血而死，若是大膽嘗試，肢體就會自然脫落，即使在富士山上焚燒數十年，都不能服用，天皇只能將其備份下來，希望子孫后代可以用到。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

    這座銅鼎似乎被人遺忘，而五百年前平安末期，到處都是地震，瘟疫，饑荒。

    不死藥也在一場波及全國的大地震中消失不見。

    當初天海和尚只是為了活命，才把自己聽說的有關于不死藥的小道消息告訴了城主，只是沒想到這謊言居然是真的。

    天海詢問還有什么收獲。

    武士說：盡管無法知道兩位僧人的痕跡。

    但是我們聽說，其中一位法師曾經留下過一個嬰兒，由城主的女兒贍養。

    有什么問題？

    天海表面裝得冷靜，但冷汗都快留下來了。

    是有一點。

    武士回答。

    我們猜測，那僧人根本沒有孩子所謂的孩子，是當年因地震而掉入石縫的不死藥變化成人。

    2.

    就好像人參可以成精一樣。

    不死藥也是可以變化成人的。

    好像人參精可以吃一樣。

    不死藥精也是可以吃的。

    是這么個道理吧。

    德川麾下的武士這樣苦苦查找真相，便是想從當初的傳聞中挖到一點相關聯的蛛絲馬跡。

    幾年前，德川軍在戰場上遇見一個極為恐怖的人類，身體好像鐵甲，能在萬軍從中自由來去。

    如果不是對方陷入殺戮，喪失理智而不肯離開的話，他們也無法抓到這個人。

    這個肢體可以無限修復，無論如何都死不了的人。

    大概所有的當權者都在想，如果自己能夠長生不老，就能鯨吞四海，建立不世之功業。

    所以他們對這種東西的渴求也是最為瘋狂。

    他們找了死刑犯，用來實驗那個人身上的血液是否有什么神奇功效然后出現了神異的一幕，死刑犯五官出血，渾身好像燒灼一樣痛苦，死亡極其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