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38節
她知情識趣地向賀蘭霆靠攏,“午時,陪大母用過吃食,我就跟你回去?!?/br> 崔晟到現在還沒醒來,但大夫也沒說要讓崔家準備喪事的話,也許還有好轉的生機。 余氏逗了會太孫,也跟崔櫻說:“你同太子回去是對的,阿櫻,你今后都不是獨身一個人了,你有孩子,有丈夫,你的心,要稍微往自個兒家中靠一靠。你父親,沒那么窩囊,他也該知道沒人護得了他一輩子,今后的路要自己走了?!?/br> “你同太子好好過日子,人心如果不時常暖一暖,情意就會變淡,你也不要老想多余的,只要你過得好,大母就安心了,你阿翁知道也會安心的?!?/br> 崔櫻耳邊響起她的話,目光落到站在窗外的人身上,暮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賀蘭霆有公事要忙,卻依然跑來接她,知道她臨走前還是舍不得,借口雨大多留了一小會,給了她跟余氏告別的機會。 她其實明白賀蘭霆是真心在待她,雖然這人方式時常偏激,做的事讓人意想不到,但他心里有她,她出事他也能替她出氣反擊。 太孫生下來后,他們感情處于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態,不激烈也不清冷,就是淡淡的。 崔櫻坐月子不能同房,賀蘭霆也沒有強求日夜跟她睡一張榻上,時日一長,她回想起來她跟他已經很久沒像燒著的柴火滾在一起了。 她做太子妃也不是不管事,當然有重新被開恩留下小名的方守貴在,這位總管如今在她手下當差,為太子妃效力,替她攬去許多麻煩事,崔櫻壓力少了許多,但她不允許自己什么都不做,更不可能做個對府里的事情一問三不知的女主人,所以她忙碌起來同賀蘭霆一樣。 她的交際更多來往于皇室宗親之間,多少人遞帖子想見她與她攀上關系,又有多少人因為事情想通過婦人之手聯系上她,崔櫻不僅不能怠慢還要仔細處理。 還有賀蘭霆名下的田產山礦銀錢,不走公賬的她都要看,但她沒理所當然地以為她就有權利看到這些。 是賀蘭霆給了她許多權利,還派人親自來教她,他在讓她逐漸向他靠近,了解他所擁有的一切,培養她跟他站在一樣的高度上,否則她得到的,永遠是表面上的東西。 他們各自在忙,時日一長,就顯得平淡起來,她也有想過長久不溫存,賀蘭霆會對她失去激情,或許他身邊還會養其他替他解悶解乏的人,也許她都不知道呢。 但就當她遇到魏科時不經意詢問,都會被對方詫異地望過來,“怎會,太子妃為何這么想?!?/br> 崔櫻默然,她當然不好意思說,她跟賀蘭霆很久沒有過那方面的事情了,他一個充滿攻擊性的人會忍得???如果忍得住,他當初就不會對她不擇手段糾纏不放了。 魏科神色正經地道:“太子從太孫出生后一直在忙,有些公事不大好透露給太子妃聽還請見諒,但屬下一直跟在太子身邊,未曾見過殿下召見別人侍寢過?!?/br> 魏科義正言辭,崔櫻頓時為自己的小肚雞腸而臉紅。 在崔府傳來崔晟昏迷的跡象有所好轉,雖然還沒恢復意識,但手指有動靜后,正在照顧太孫的崔櫻又聽見了另一個喜訊。 “崔珣找到了。他還活著?!?/br> 崔櫻手中晃動的撥浪鼓停在半空中,她仰頭望著賀蘭霆高大的身影,他這幾日不知道在做什么,書房陸續有下屬進出,去過一次就會被那里嚴陣以待的威嚴氣氛給驚到。 他忙到深夜才會停歇,夜里也會睡在別處,但他每晚會到她房中過來坐一會,要問崔櫻怎么知道的,是因為她也睡得不好。 她知道賀蘭霆來了,也不出聲,沒一會賀蘭霆就走了,她心里滋味也挺復雜的。 賀蘭霆應該只是過來跟她說一聲,這么重要的事,一直是她牽掛的,當然是他親自來說比較好,“你該放心了,夜里睡個好覺?!?/br> 他這時目光沒看她,停留在試圖將撥浪鼓的穗子送到嘴里吃的孩子上,然后他上前捏住那只又短又軟的小指頭,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直至看到兒子哭了,他才低沉地嗤笑一聲。 眼神回到崔櫻驚愣欣喜的臉上,“孤還有事,晚食你先吃著,用不著等孤?!?/br> 崔櫻高興得還沒回過神來,她呆呆地點頭,“阿兄還活著,好,太好了。他有沒有受傷?”她抬頭時,賀蘭霆已經走了。 魏科:“太子妃毋庸擔心,崔大郎君他受的皮rou傷,養些日子就好了?!彼D了頓,似乎還有話猶豫要不要講。 崔櫻疑惑道:“怎么了?” 魏科咽了下去,裝作無事道:“殿下近來常忙到夜深,屬下勸過一兩次,不大起效,屬下擔心殿下身體……” 崔櫻聽得愣怔,她好像從沒想過賀蘭霆累不累,雖然他曾經跟自己說過帝王也是不好當的,他現在還是儲君,未來的路更不好走,所以他需要一個知心知肺的人陪他一起。 但那時崔櫻并沒有往心里去,她認為不過是賀蘭霆為了打動她的“花言巧語”,孩子出世后她的精力自然更多的也是在他身上,加上她忙自己的,可能真的跟賀蘭霆生分了。 他剛才交代最后一句時,手還是摸到了額頭xue位邊揉了揉。 賀蘭霆下午出去了,他晚膳是在宮里跟賀蘭燁章一起用的,回去時天色都黑了。 他本想一腳邁向書房,結果半道改了主意。 這時也沒有特別晚,夜還很長,他讓人準備好熱水,自己則穿過長庭回房歇息片刻再去沐浴。 剛走進自己的庭院,賀蘭霆就在寧靜的氣氛中察覺到有異。 駐守的侍衛,提燈的侍女都沒有變,如果不是他特別敏銳,都跟往日沒什么不同。 他留了個心眼,推開門神色如常地進去,侍衛替他將門徐徐關上。 剛開始屋內還敞亮,越往里走就偏暗了,臥榻的地方有一盞燈瞬間就滅了,雖然開著窗會被誤以為是風吹滅的,而賀蘭霆還是一把不留情面地擭住藏身黑暗的人。 他手勁大得嚇死人,崔櫻要再晚上片刻出聲,脖子已經被擰斷了。 “是我?!?/br> 賀蘭霆拿過一盞燈照在臥榻上,深邃的眼睛驚訝而又微妙地,盯著無端出現在這里的崔櫻,堪稱受寵若驚。 第126章 他放下燈盞,將光照中的崔櫻上下打量,她穿著如常,像是等了很久。 他第一反應是崔櫻為什么要在這里,她又有什么所求? 與崔櫻預想中反應不同,賀蘭霆驚訝過后,宛如明知故問,實際上是真心不懂,“你來作甚?!?/br> 他語氣猛地聽上去相當冷淡,崔櫻斂著眼眸,捏緊了衣角,主動道:“我是專門來等你的?!?/br> “你等孤?”賀蘭霆俊臉稍顯疑惑,他什么時候這么不解風情過,只因崔櫻昏后對他向來態度平平,賀蘭霆怎么都不會相信有這等好事等著自己。 他這一問問得頗為滑稽,興許自己也意識到了這樣的問題,賀蘭霆收攏發散的心神,表現得一表正經,不茍言笑:“嗯,何事,你說?!?/br> 要是崔櫻夠敏銳,就能發現其中端倪,他到底在對她的事情上反應有所不同。 賀蘭霆當然不想讓崔櫻知道自己此刻無端端有些緊張,他怎么會緊張呢,他又不是少年郎,更不是初次撩撥她時的色中餓鬼,讓他瞧瞧崔櫻想做什么,他穩得住的。 他又提了遍,“說?!?/br> 崔櫻睫毛本就濃密纖長,她躍躍欲試地抬眼,垂眸,又抬眼,像一把漆羽做的小刷子一樣,撓在人的心上。 “也不是什么重要事……” 她拖拖拉拉,先表明來意,“我是來道謝的,我聽大母說了,是你召了整個御醫院的大人替阿翁診治,叮囑他們想盡辦法都要治好我阿翁?!?/br> 賀蘭霆多半有猜到是這樣,不然有什么值當崔櫻主動來找他呢,他一失望就跟刺猬一樣,收斂了那些自作多情,硬邦邦的回應,“嗯?!?/br> “還有阿兄的事?!?/br> 崔櫻怎會感覺不到他氣勢上的變化,跟穿了層摸不著的堅硬鎧甲,他這是做什么,拿她當敵人一樣嗎。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我看你最近忙,應當也是在忙靈州的事吧,若不是這樣,我阿兄也不會這么快被找回來。我問了魏科,這些事本不該你插手的,但你還是那么做了,背后需要付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你也應當不會說,所以只能過來感激你?!?/br> 賀蘭霆看她解開衣襟,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放在以前純粹想要貪歡的話,賀蘭霆很快就會興起,他當然不會猶豫,就會滿是玩味一副“算你識相”的態度看著她,欣然接受她的殷勤。 可現在呢,他們已經是夫妻,夫妻就意味不是玩物,他不把崔櫻當玩物,她卻為了回報自己的恩德想要獻上身體,那就是在把他當玩物。 有需要就來找,沒需要就當不知道。 他賀蘭霆是自尊多強的那種人,讓他給人做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物,他殺了對方還來不及,豈會給人丟人現眼的機會。 是崔櫻,也只有崔櫻。 他打量她此時模樣,穿著都正常,除了開始神色有些微微慌,現在看來她面容還帶妝,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才來的。 她外衣一褪,內里就是寢衣,明目張膽的誘惑。 在發覺賀蘭霆的眼神在仔細觀察她后,崔櫻自覺地起身上前,要為賀蘭霆褪下衣裳。 就在她褪掉一層外衣時,手忽地被他攥住,很久沒有出現過的那種漫不經心,又玩味冷靜的醇厚聲線出現了,“哦,那你就是來給孤侍寢的?!?/br> “太子妃這么大手筆,當真是,令孤受寵若驚?!?/br> 崔櫻以前不會反駁,也不會多說,她承認,“是,我是來侍寢,你我是夫妻,但你侍我,還是我侍你,不都能嘗到滋味,又有什么分別?還是你偏要跟我在這上面分個高下,爭個輸贏壓了我一頭,你才高興?!?/br> 賀蘭霆沉默地聽著,他那股躁悶的郁氣積在頭上,蓄勢待發。 崔櫻知道他在聽,話也不停:“是不是我為了阿翁阿兄的事,向你道謝讓你誤會我來跟你報恩?你在想什么,我是心存感激,可沒想過拿這種事跟你交換跑來尋歡作樂。為何非要我說得明白你才懂?昭昭夜里要是醒了還得我去陪地,我要是去了你今夜就別想見到我。你還記不記得昏前我同你說過什么,你要是再有這些想法……” 賀蘭霆捂住她的嘴,她聲音嬌柔不失清脆,直接化作鈴鐺在他心頭搖蕩,提醒她說過的狠話。 她嚇唬誰,也只有嚇唬得了他,他賀蘭霆不愛聽這個。 他態度軟化下來,是因為她前頭說的,掃去了他心中不快與陰霾,他是傻子嗎,會感受不到她拋來的南枝,她也在用她的方式跟他相處求和呢。 久違的快活跟石子般在湖面激起一圈漣漪,賀蘭霆惡劣的本性免不了展露出來,一邊捂住崔櫻的嘴,一邊又要問:“那你來做什么,你來做什么,你不說清楚,孤就會亂猜,孤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br> 他就是想聽崔櫻再熱烈大膽點,講明她如今對他的感情,為了催化她,他又恨又愛地捏著她的肩頭,貼著她的脖頸冷聲控訴,“多少日了,你對孤主動過幾回,都是孤視線追著你跑,孤還以為你不知道呢。自昭昭在宮里差點出事,你覺得是孤帶他進宮的過錯,孤是太子,皇后、圣人想見他,孤就得帶他去,這些人你一個怪罪不起,你就生著悶氣,背地里怪著孤是吧?!?/br> 崔櫻也動了情緒,嗚嗚亂哼反駁。 當然賀蘭霆說的有對也有錯,但他能不能先撒手,別捂著她嘴了給她個機會。 賀蘭霆受夠了對她此前的各種小心翼翼,他怎么不給她機會,他覺得今夜就是個很好的機會,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她得聽他把話講完。 他本是頭虎狼,卻不得不為她收起爪牙,他真的很久沒欺負她了,“孤沒忘你說過的話,但是你先惹人浮想聯翩的。你當著孤的面解什么衣?哦,何止,你今夜還主動跑來孤房里故意熄了燈躲著。孤怎么不想偏,難道你想讓孤以為,你是來求孤陪你玩捉迷藏的?” 他帶著冷酷的話音故意嗤笑,崔櫻惱怒地踩他一腳,兩腳……賀蘭霆笑意僵在嘴角,垂眸盯著崔櫻的脖子,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崔櫻好不容易喘上氣了,回身就狠狠推了他一把,推得賀蘭霆身形稍稍往后一震,她色如春花,柳眉一瞪,逐字逐句,“我、想、你,就、想、跟、你、做、夫、妻?!?/br> “夠不夠,這些夠不夠?”她先前是在一番感謝的話后,舉止讓他誤會了,可那是因為她今夜來他房里,很多事情就不言而喻,是一種委婉和好愿意重新走進彼此心里的方式。 賀蘭霆同樣是她在那方面的啟蒙,她想著用他曾經對過她的方式,就這樣直白的暗示,他應該會喜歡會高興才對,結果呢。 他非要她說的那么明白才行嗎?她以前說明白之后有好下場嗎,不是被他恥笑過,她現在不說了,想他自行體會,他怎么就不懂了。 是,她做出這種決定很大方面是因為崔晟跟崔珣,但她更多看到的是賀蘭霆在這方面的態度。 誰想讓自己一生過得一塌糊涂,做錯事就去改正,趁還有機會就別浪費,人生是求不得圓滿,是沒法叫自己事事都順心。 可日子還要過,同個屋檐低頭不見抬頭見,日久見人心,賀蘭霆這段時日里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 她給過顧行之機會為什么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她以前也有不對,學不會反抗學不會說不喜歡,學不會只以自己意愿為主,那也是因為沒有人愿意跟她磨合。 這世上誰會一心一意,無緣無故將就誰,都是自己與自己和解才走出困境。 她還想著,這么久了,彼此間確實沒有睡一起過,那今夜在祖父兄長事情的發酵、推動下,二人平平常常睡一覺,就相當于說開了,是一個進展,結果卻超出她的幻想。 崔櫻略略感到赧然失望,她又不是不害羞、不難為情,這嫁了人確實是跟做閨閣中的女郎不大一樣,她的身份套了個“妻”的正式名號,要是做些出格的舉動,就顯得不規矩不正經。 可在賀蘭霆面前就不同了,只有在他跟前,私下里她崔櫻就還是那個崔櫻,跟賀蘭霆就是純粹的男子與女子。 “都是頭一回做夫妻?!?/br> “你是第二回 ?!?/br> 賀蘭霆飛快搶話,語氣著重壓在“第二回 ”上,眼珠烏黑發亮,俊朗面目沒那么可惡,就是高抬的下頷與鼓動的喉結,顯得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