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29節
伙計領她到庫房門口,推門請她進去,就在落繽也要踏進去時,忽然被伙計攔住,“這位娘子,還是跟小的到一旁喝口茶水去吧?!?/br> 落繽心驚的剛要怒斥繡莊的伙計無禮,質問他想做什么,就聽崔櫻一聲驚呼,庫房的門被人從里面關上落鎖,“女郎!” 看門后疊下來的陰影,崔櫻仿佛是被人抵在了門上,“告訴你的婢女,讓她不要多事?!?/br> 遽然傳來的威嚴話語同時讓兩人都愣住了,很快落繽聽到了她家女郎嬌羞柔軟的聲音,“我沒事落繽,他,他我認得,你先下去,過會再來?!?/br> 崔櫻說完納悶而迷惑的看著賀蘭霆,他的身形沒變,聲音也沒變,只是相貌卻好似變了一個人,若不是他親口承認自己是誰,崔櫻剛才就已經大驚失色的喊救命了。 崔櫻:“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br> 賀蘭霆知道自己嚇著她了,掃了眼門框,“換個地方再說?!彼臼菍⑺衷陂T上,那張陌生的面孔離的很近,崔櫻有種是另外一個人在同她說話的錯覺。 賀蘭霆松開她的肩膀,牽著她的手,帶她繞到庫房里面,徑直拉開一扇貨架,露出里面的門,崔櫻喃喃道:“這是……” 賀蘭霆推開門帶她進去,了當的替她補完后面的話,“這是別有洞天。這繡莊乃是孤手底下人的產業,打開這扇門,穿過一條小道就是一處新的庭院,在那里不管做什么,都不會被聽見?!?/br> 崔櫻臉不易察覺的紅了,表面上卻恍若沒有聽懂他后半句的暗示,“你是知道我在這里,所以過來找我的?你找我何事,我還不曾去見菱娘子,暫時回報不了你?!?/br>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賀蘭霆握在掌心,捏的很緊,聽了她的話,他不茍言笑的俊臉并未露出睥睨不屑,甚至大方承認了,“的確如此?!?/br> 等到了他所說的庭院里,賀蘭霆才停下腳步,他回身對著她拍了拍手,一道藏身在假山后的身影才走出來。 崔櫻驚詫的看著消瘦許多,面色比往日要虛弱的菱娘子走到面前向她跪下,“奴婢有罪,讓貴女受驚了?!彼傅氖悄侨赵谒以鹤永?,鼓動崔櫻爬墻受傷,害得她被顧行之發現囚禁的事。 “給貴女惹出這種禍端,是奴婢該死,奴婢已經向殿下請罪受罰了,答應今后都不再犯,還請貴女原諒奴婢?!?/br> 她早該知道菱娘子是賀蘭霆的人,但在那時并不確定,她以為賀蘭霆只是知道菱娘子是什么人,會些什么技巧,所以專門喊她去學的,也就沒有懷疑過這些事情背后,是不是有賀蘭霆的手筆。 今天一見,有些疑惑不必多說,已經豁然明朗。 崔櫻:“你讓我去找菱娘子,實際上是想讓我發現顧行之在外面養了個寡婦,為什么?”她實在不懂賀蘭霆為什么要這樣做。 賀蘭霆道:“你既已發現他和你所想的不同,又不再鬧著和他退親,如此忍氣吞聲,孤自然是憐惜你,也就不想你被繼續瞞在鼓里。孤只是想讓你知道,在別院中你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顧行之身邊的情人還有很多。你答應了做孤的人,作為恩賞,孤也就想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想看看,當你發現顧行之是多么不堪后會怎么做,結果,你果然還是選擇了成全你父親,繼續履行這門姻親?!?/br> 崔櫻有一瞬間覺得他設計自己的心思當真非??膳?,他仿佛是在把她的遭遇當做一場戲,他則是掌控全局的那個人,看她苦苦掙扎看她失望傷心,面臨一個又一個選擇。 這樣他會覺得以人性為樂的事端很有意思。 崔櫻想著想著,有些被氣到呼吸急促,面色緋紅,她沒察覺賀蘭霆靠了過來,兩手摟住她的腰,還一副沉穩冷靜的樣子,關懷的問她,“怎么,惱了,生孤得氣了?” 崔櫻無聲的笑了下,旖旎而嬌麗的容顏嘲笑的看著賀蘭霆,口是心非道:“我怎么敢,我算什么,我哪敢惱太子殿下?!?/br> “放開我,你今日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的,那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放我走吧?!?/br> 她在他懷里掙扎,乍然后背升起一片酥麻感,就連發出來的聲音都透著嬌啼的嫵媚,崔櫻直接軟了身子滿面酡紅不可置信的望著他,賀蘭霆收回剛才碰了不該碰的地方的手,穩穩地訓導她的口吻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孤的罰酒,會讓你消受不起?!?/br> 崔櫻發現菱娘子還跪在一旁,頓時就不跟賀蘭霆鬧了。 “以后她就是這里的繡娘,你要見她就來這里找她,不會有人知道你在學什么?!?/br> 崔櫻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不自然的道:“夠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br> 賀蘭霆讓菱娘子下去,院子里便只剩他們兩個人,他抬起她紅艷艷的臉細細揣摩,崔櫻看不慣他那張陌生的臉,目光忍不住躲避,“你這張臉,我看不習慣?!?/br> 賀蘭霆:“這是用皮rou做的偽裝,今天剛送到孤這,就來試試看你認不認得出來?!?/br> 崔櫻被他的話吸引,又重新看過來,有幾分驚恐的問:“誰的皮rou?!?/br> 賀蘭霆沉默的盯著她,崔櫻在他眼神中越來越肯定,悄聲而畏懼的問:“難道是人?” “是?!辟R蘭霆撈起她的手往自己臉皮上去,“你要不要摸摸?!?/br> 下一刻崔櫻駭然驚懼的彈了回來,她被嚇得臉色大變徹底白了,“不,不要?!?/br> 賀蘭霆不想她在面前嚇暈過去,適時的停下這個惡劣的玩笑,兩指故意在臉上擦過,輕言道:“是軟的……不過也是騙你的。不是人皮,幾張獸皮罷了?!?/br> 崔櫻意識到這是賀蘭霆逗她嚇唬她的手段,慢慢放下心來,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像是不想見他,“你太過分了,既然事情都說完了,也該讓我走了?!?/br> “站住?!?/br> 賀蘭霆強硬的拽住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聽聞顧行之今日去了崔家尋你,你難道不是為了避開他才出來的?!?/br> 崔櫻呆住,看她神色賀蘭霆就知曉她應當是忘記了,他淡淡道:“崔珣一回來,你好像有靠山了,顧行之被你拋到腦后,怎么,連孤你也不想討好了?!?/br> 崔櫻:“你,你怎么知道……”她覺得自己問了句傻話,顧行之都能知道她回了崔府的消息,賀蘭霆那么大權勢怎么可能沒有辦法。 賀蘭霆:“見到崔珣,你很高興?” 崔櫻:“那是我阿兄,我當然高興?!?/br> 賀蘭霆冷不丁問:“那孤呢?!?/br> 崔櫻悶聲和他對峙許久,不情不愿道:“也,也高興,只要不是戴著這張皮rou面具就更好了,不然像換了個人,瞧著陌生,還像壞人?!?/br> 賀蘭霆:“換張臉不好嗎?!?/br> “陌生、壞人,像不像你在背著顧行之和孤,和壞人私會偷情?!?/br> 崔櫻心跳的厲害,慌張道:“你,你你不要胡說?!?/br> 賀蘭霆嘆息了一聲,似無奈又似故意般,“那怎么辦,孤今日就想以陌生的面孔對你,還想用這張臉吻你?!?/br> “怎么樣,崔櫻?!?/br> 第34章 賀蘭霆面具上的臉與他往日有很大不同,以前的斜眉深目今日透著nongnong的冷淡輕佻之意,他打扮的很讀書人,褪去太子的一身華服,換成飄逸的寬袍長袖的衣裳。 可他身形高大修長,眼神不經意間還能感覺到震懾的威儀,即便偽裝的很像,還是會讓人忍不住誤以為他是從書院里出來,馬上就要登科的輕狂書生。 崔櫻因為崔晟的關系,對讀書人一直很有好感,她曾經也幻想過,如果顧行之沒來提親,她今后應當會嫁給某個會讀書的世家子弟。 但顧行之讓她失去了這個機會,沒想到賀蘭霆今日會打扮成這個樣子來戲弄她,崔櫻一點無措都能讓火眼金睛的賀蘭霆發現她的異樣。 “原來你喜歡這種男子?!?/br> 賀蘭霆垂眸盯著她,“是文弱書生,還是像孤這樣輕狂的?!?/br> 崔櫻已經答應了可以讓賀蘭霆頂著陌生的臉皮親她,但他在這時顯得尤其話多,崔櫻勾著他的脖子想讓他別說話,甚至主動的踮起腳去貼賀蘭霆的嘴。 結果被他避開了,崔櫻只好忍著羞恥道:“我不知道?!?/br> 賀蘭霆:“你應當兩眼都看著孤?!?/br> 崔櫻聽話的望著他的眼睛。 “孤給你機會,再說一次?!?/br> 崔櫻和他的目光都變得纏綿悱惻,其實她只是模糊的喜歡讀書人,并沒有是文弱書生和狂生的概念,但賀蘭霆要她選,她也只有說:“書生里沒有你這樣的?!?/br> “文弱書生不如你身強體健,狂生亦沒有你威武軒昂,”她對著賀蘭霆越來越幽深的眼眸羞紅的說:“你應是,紫綬金章狀元郎?!?/br> 氣氛好一陣曖昧的沉默,賀蘭霆目光描繪著崔櫻的眉眼,勾起她的下巴道:“孤看錯了,你也并不是一般女子?!?/br> 崔櫻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將太子比喻成狀元郎,的確身份是降低了。 然而賀蘭霆看上去又沒那么生氣,他評價道:“你的嘴就很不一般?!?/br> 因為羞澀緊張,她的胸腔仿佛躺著一股熱流,賀蘭霆說她,“巧言令色崔氏女?!?/br> 崔櫻解釋說:“我不是?!?/br> 下一刻她就說不出話來了,賀蘭霆舌頭跟她糾纏了一會,松開些許臉對著臉,眼中暗藏貪婪,直勾勾的盯著滿臉迷離的崔櫻,“尚可,孤喜歡你這樣的勾引,再親一次?” 崔櫻兩眼醉醺醺的張開嘴,聽話乖巧的將自己送了過去。 這回他們親的比上次更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崔櫻在菱娘子那里學了舌頭的技巧,與賀蘭霆親嘴時便學以致用,他們像是一對總是狎昵不夠的眷侶,在這無人知道的庭院里放肆的親昵,嘖出來的水聲足以讓人臉紅,而事實上他們不過是對私會的貴女與太子,拋棄了彼此的身份,對方的索求和回應就會越發不可收拾。 崔櫻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她覺得自己該走,坐在賀蘭霆腿上不安的整理衣衫,“我是不是出來的太久了,我大母還在外面等我?!?/br> 賀蘭霆依舊抱著她好似不會累一樣,目光欣賞她扶平衣裳,撥了撥鬢邊發絲,唇色嫣紅全是吮出來的血色,一顰一蹙間微露嫵媚的嬌韻,“你大母自有人在伺候,她現在沒空分心尋你?!?/br> 崔櫻疑惑的朝他看來,“孤讓底下人纏著她了,帶她欣賞繡工大師的手藝,還有其他世家婦作陪?!辟R蘭霆已經留意后脖頸的發絲許久了,他終于湊過去在那里嗅了嗅,崔櫻尷尬的直起身,問他,“怎么了,我身上哪里不對?!?/br> 賀蘭霆:“孤每次聞到你身上的味道都會想要你?!?/br> “很想很想要?!?/br> 崔櫻憋了良久,才回應賀蘭霆一聲,“那我爭取在菱娘子那里學有所成滿足殿下?!?/br> 賀蘭霆垂眸把玩著她的柔荑,在她說完那句話后放到嘴里啃咬,然后在崔櫻渾身震顫后掀起眼皮,烏黑火熱的眼睛凝視著她,“你知道孤的字是‘曦神’,取自‘霆曦’,春雷響過,春朝晴明。等你學有所成,春雷響過,你可以念一遍一遍叫著‘曦神’向孤求饒?!?/br> 崔櫻被他撩撥的暈乎乎的,竟不敢相信賀蘭霆允許她稱呼他的字,只為了在榻上取樂。 但賀蘭霆的語氣里透著命令的意味,告訴她不是在開玩笑,崔櫻只好愣愣的“嗯”了一聲,接著就聽他道:“崔珣到崔府,是不是還帶回來一個人?!?/br> 崔櫻有些不適應他轉變太快,剛才還在下流的和她調情,這會驀然的就和她提起別人,她遲緩的回應,“……是,那位郎君叫‘重臨’,從北鮮過來的貨商,和我阿兄一樣遇到山匪,財物人物損失慘重,只剩下他一個,我阿兄說他無家可歸,就將他帶回府里,好讓重臨郎君暫時有個落腳之地?!?/br> “不過,”崔櫻思緒漸漸恢復清明,說話也正常了許多,“我總覺得他能從山匪手下逃出來,還救了我阿兄一回,應當不是什么普通貨商?!?/br> 賀蘭霆臉上的神情不再輕佻,他頗為耐人尋味的道:“你能發現他不普通,你阿兄自然也會知道,又或者他是有意讓人察覺到呢?!?/br> 崔櫻抓住了他話里的故弄玄虛,直覺的問:“這是何意,難道他是知道我阿兄是崔氏子弟,才有意接近他的,他想從我阿兄那里討要什么好處?!?/br> 她這時問的都是敏感之處,倒不算遲鈍了。賀蘭霆平靜的看著她,“倒不是要向你阿兄討要好處,他能要的好處,孤都已經答應他了?!?/br> 崔櫻驚詫的反應過來,“你認識他,他是什么人?” 賀蘭霆:“你先前問孤找你,是不是只為了與你親近,確實如此,不過也有兩件事告訴你,你剛才提到的這人就是其中一件?!?/br> 他終于松開她,拍了拍崔櫻的腰示意她讓開,隨后起身站定朝她勾了勾手指,崔櫻領會的上前替他整理身上衣物。 “崔珣遇到的是孤的手下,他本名林戚風,‘重臨’是他的字,戚風與你兄長同歲,能讓他告知自己的字,說明他也是有意要與崔珣交好,并非沒有半點真心?!?/br> 賀蘭霆:“你若是要擔心他對崔珣不利,那么大可不必,他家也是清正之家,早些年遭jian人所害,做錯事被抄家,后來念在他家將功補過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其他林家人都被流放,路上死的死,傷的傷,作為寬恕,只留下他一個獨苗在京畿。孤到了入學的年紀,挑選伴讀,有人為他求了個恩典,父皇念及林家往日作為算的上忠義,就把他塞在伴讀堆里供孤挑選。說來他阿翁與你阿翁還有些淵源?!?/br> 崔櫻:“他阿翁名諱里是不是有個踵,是很多年前與我阿翁一起被舉薦后考中官爵的探花,后來的禮部尚書大人?!?/br> 賀蘭霆動了動眉頭,“你知道?!?/br> 崔櫻點頭,“我小時候阿翁經常去好友家里做客也會帶上我,有時候會聽他們說,有時阿翁也會自己告訴我同僚里無傷大雅的事,讓我認認人,免得見了面不知怎么稱呼,得罪長輩?!?/br> 賀蘭霆:“他阿翁就是林踵,原本是個中立派,后來因為幾次與你阿翁政見不合,被人合謀蠱惑落到他人陷阱里,抓到與亂黨同流合污的證據,直接將他下了大獄。既然崔晟和你提起他們,應該也會告訴你朝堂局勢,你該知道亂黨造反那一年京畿人人自危,形勢相當險峻,加上孤父皇患病,天下不穩,唯有殺錯一千不可放過一個?!?/br> “林戚風是林家千難萬險全家人保下來的,他的命很重要,他沒了,林家就會絕后,如果害了崔珣,以他一己之力也抵抗不了你們崔家的怒火,所以你放心就是。而且多年前,伴讀的恩典還是你阿翁替他爭來的,崔家于他也是有恩,他在路上對崔珣出手相救,更是相當于還了這份恩情?!?/br> 崔櫻的確擔心來路不明的“重臨”會對崔珣不利,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看人只會分辨對方是男是女了,有了顧行之的事,誰知道一個人表面下的真實面目是怎樣的。 同樣她聽了林戚風的身世對他也不是不憐憫不同情,她懂那種失去親人,家庭不睦的感受,而林戚風所承受的痛苦只會比她感受到的更多。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知道不再懷疑他的身份,放心讓我阿兄和他結交。我與他接觸不多,不知他品性到底如何,但若是殿下你替他保證了,我愿意相信殿下。只是我還有一個疑問,林戚風是你的手下,那他為什么要偽裝成貨商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