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決意

    2022年2月8日

    沈淵癱坐在沙發里。

    他抬起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無力地垂下手，讓汗水滴落在地。

    口中的呼吸還是灼熱的，他掙扎著起身，拿起桌上還算冰涼的飲料，幾口喝完。

    「呼……」

    「怎么還是很渴……」

    迦紗已經走了，那幾個字說完后，迦紗像一下子做錯了事情，木然地靠在沙發里。

    男生叫了她好幾下，她回過神后，失落地說了句今天先到這，隨后便率先離開。

    男生等了幾分鐘，也默默地走掉，只剩沈淵一個人還在原地。

    彷佛，只有他還停留在剛才的事情里……「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飲料像沒起到任何作用，沈淵體內還是翻涌著層層熱意，他的呼吸是熱的，心跳是熱的，就連一閉眼，一握拳都是熱的。

    「迦紗，為什么要跟他探討那些東西……」

    體內的灼熱已經從心頭蔓延到了皮膚里，似乎只有宣泄，才能徹底散發出去。

    「可為什么，又突然停下了……」

    沈淵順著迦紗的言語一路攀升，原以為即將突破爆發的邊際，可突然間，期待的刺激一下子全然抽離。

    那是明明只要少說一個字，就能啟動的程序……「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淵感受著內心的焦灼，原本平靜的內心怎么也維持不下去。

    「我干脆問迦紗吧……她肯定沒看到我，她是在做咨詢嗎……」，沈淵從口袋里慢慢掏出電話，打開迦紗的號碼。

    「可是，我問她的話，她要問我為什么不阻止，我怎么回答……」，腦海一絲念頭閃過，沈淵的手在半空中暫停。

    「我好了，我沒有那些問題，我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而已」，沈淵看著迦紗的電話，把手從屏幕上挪開，「我不是故意阻止的……」

    放下手機，沈淵把視線投放到外面。

    窗外的走廊依然人來人往，只是沒有了熟悉的人影。

    他看著跟原計劃不一樣的午后時光，心里還是有些異樣。

    「這是偶然……還是那些客戶都需要迦紗做回訪……」

    一絲靈光閃過，沈淵來不及細想，迦紗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沈淵，你在家么……」

    電話接通，迦紗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聲音優美而又嬌柔，在淺淺的呼吸間，像是大戰過后的小聲低吟。

    「我在家……」

    心頭一熱，沈淵做出了下意識的回應。

    迦紗望著五樓，放下了手機，她走到一個角落里，臉上的苦笑無法壓抑。

    「我在一樓等你，你到了聯系我就行」

    發完了信息，她盡量遠離樓梯和電梯，走到了一家店里休息。

    這是一家手工藝品店，店里有些頗有設計感的物件，還有一些手工制品。

    迦紗一個一個地看著，看到感興趣的工藝品，她會稍作停留，但沒過多久，就會繼續往前走去。

    看店的是個小姑娘，她坐在柜臺后面做手工，看到迦紗進來，她抬起頭瞪大了雙眼，像是感嘆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女生，但過了片刻，她又低下了頭，接著做自己的事情。

    「老板，這個是……」

    迦紗站在角落，指著一串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兼具青紅兩種顏色的手串，有些好奇地向老板問道。

    「這個啊」，小姑娘抬頭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自己做的一串手串，做的不好」

    「怎么會，這也太好看了……」，迦紗捧起那串手串，手串共有１顆珠子，每一顆都由兩種材料組成，一種是青色透明如同清水的樹脂，另一種是深黃色燃起如同火焰的木質。

    火焰和清水在同一顆珠子里既分離又交濟，二者交界處，形如蓮花的圖案烙印在表面。

    蓮花有６瓣，每一瓣上都刻著一個特殊的字符，而在花瓣的中間，那虛空的圓里生生印著一個金色的符號。

    「卐」

    「老板，這個手串有什么含義……」，迦紗有些被驚艷到了，她小心翼翼地托著手串，向小姑娘請教。

    「它是我之前聽到的一個故事」，小姑娘抬起頭看了迦紗一眼，見迦紗如此認真，她用手在身后轉了轉，隨后帶著椅子，往迦紗那邊移。

    「老板，你……」，小姑娘的椅子才剛從柜臺離開，迦紗連忙把手串放回原處，飛快地走到小姑娘身邊，按住她的椅背，「沒事的，我就問問，您不用這么麻煩」

    「不礙事的」，小姑娘抬起頭沖著迦紗笑了笑，她伸手握住椅子兩側的輪子，推著輪椅離開柜臺，又半圈半圈地滑動輪椅，挪到手串面前，「jiejie，能幫我拿一下么？」

    她揚起頭，表情格外甜美，像是沒經歷過任何事情的少女。

    「嗯……」，迦紗小心翼翼地摘下手串，隨后蹲在女生面前，把手串放在女生手上。

    她就這么蹲著，自下而上地看著少女。

    「我聽說……人的靈魂，就像被業障沾染的樹木，幼苗時，潔凈無塵埃，越成長，越經歷風雨，就越容易積累業障。

    到頭來，誰也不記得最初的模樣……」

    迦紗一動不動地聽著，像是感受著另一種接引。

    「業障，滲透進樹木各處。承受著苦，卻把它當成幸福，妄念，不就是讓人永遠無法超脫的束縛么」

    小姑娘撫摸著手串上的珠子，語氣安然寧靜。

    「生時無法剝離，死后才能滌盡。對一些罪孽深重的人，高僧會讓他們用自己的心火焚燒一切，再以清水滌凈靈魂廢墟。此水，此火，便是為了……」

    小姑娘把手串平平地放在迦紗手心上。

    「超度?！?/br>
    小姑娘聲音平平，卻震撼的迦紗說不出話來。

    小姑娘以為嚇到了迦紗，連連道歉，說自己只是講一個聽來的故事，沒有別的意思。

    迦紗啞然失笑，握緊了手中的佛珠，沖小姑娘道了聲感謝。

    「謝謝你……」，迦紗看著手心里的佛珠，再次對小姑娘真誠地道了聲謝謝，「我很喜歡這個典故」

    「jiejie，你站起來吧，蹲久了會累的」，小姑娘伸手想要扶起迦紗，迦紗應了一聲，起身走到女生身后，推著她的輪椅，送她回到柜臺后面。

    看了一眼手串上的標簽，迦紗往收款賬號里支付了一筆錢，隨后把手串放回原位。

    「小meimei，手串我先放在這里，可能會拿，可能不會拿」

    似乎是沒聽過這樣的要求，小姑娘有些詫異地看向迦紗。

    「可能……我還沒能真正的忍心吧……」

    迦紗無奈地笑了笑。

    小姑娘睜大眼睛點點頭，似懂非懂。

    「好了，我要離開了，你要注意身體，多笑一笑」，迦紗走到柜臺前，彎下身，握住小姑娘的手。

    她看著小姑娘如琉璃般純粹的眼睛說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擁有完好的身體，但真正讓人幸福的，是擁有一個完整的心靈」

    說罷，迦紗松開手，轉身準備離去。

    「謝謝jiejie」，小姑娘眼眶有點濕潤，她對迦紗招了招手，笑著說道，「jiejie也要多笑，jiejie笑起來真好看」

    「也謝謝你」，迦紗回過頭沖著小姑娘笑了笑，隨后推開門離開了店里。

    「我該跟迦紗說什么呢……」

    沈淵站在一樓入口處，他來回走動著，像不知道該走向何處。

    「我本來要說……」，背對入口，沈淵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像背臺詞一樣自言自語，「對……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沒有那種興趣，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那次是意外而已……」

    默念了幾遍，沈淵彷佛記在了心里。

    可低下頭，他還是無法邁開步伐，彷佛什么東西拉住了他的身體。

    「可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迦紗真的只是在做回訪嗎……」，呼吸的熱度重新往上升溫，那是沈淵無比陌生，可又極度熟悉的欲意。

    「我該不該問清楚，我過來本來就是要講清楚的不是嗎，也包括這次吧……」，沈淵低頭走了兩補，像在掙扎著往某個方向行進。

    「可是，迦紗會怪我沒阻止嗎……」，體內的平衡被翻滾成一片渾濁，沈淵站在原地，不知從何而去。

    「算了……還是跟迦紗道個歉吧……」

    心里的天平朝著某一個方向傾斜，沈淵拿起手機，暗暗下定了決心。

    「沈淵？」

    就在沈淵剛拿起手機時，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一回頭，正看到迦紗站在他身后，迦紗笑著看向沈淵，眼神里有些詫異。

    「迦紗？」

    沈淵身體一緊，又連忙放松，問迦紗怎么在這里。

    「我剛走到門口就看你拿起電話，你是剛到嗎？」

    迦紗神態自若地問道。

    「嗯……」，沈淵收起手機，含含煳煳說了一句，隨后又馬上問去哪吃飯。

    「去四樓的烤rou店吧」，迦紗沒說什么，她指了指方向，帶著沈淵往烤rou店里走去。

    到了店里，兩人找了個靠角落的位子坐下。

    才剛五點，店里沒什么人，暗黃的射燈照在黑色桌面上，配著底部白云頂部黑巖的餐具，頗有些日式的風格。

    不知怎么的，沈淵想到了下午迦紗在看的電影。

    迦紗下午在看什么……電影……那種……是ＡＶ么……迦紗在和別的男生……看ＡＶ么……ＡＶ里常見的畫面浮現在沈淵面前，他彷佛看到迦紗和那個男生坐在桌子兩側，他們側著頭盯著同一個手機畫面，看著里面的劇情上演。

    迦紗看那種小電影……會不會有感覺……不知怎么的，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迦紗，那清冷的面容眼神里尚有余溫，白玉的臉頰上暈著淡淡水粉。

    「迦紗……」，他下意識地開口，叫了迦紗一聲。

    「嗯？」，迦紗回了一句，見沈淵有些愣住地不知說什么，她自然地問道，「你中午想聊的是什么呢？」

    「中午嗎……」，沈淵找回心神，他猶猶豫豫地開口，像是不知該說什么一樣。

    「忘了嗎？不會是你的醉話吧」，迦紗看著沈淵，笑了一下。

    「我是想說……」，話到口邊，層層熱意形

    成了防火墻，堵在嗓子眼里不讓沈淵繼續。

    「什么嘛」，迦紗偏著頭，好奇地看向沈淵。

    「就是……」，言語與阻礙只在齒間斗爭，那是分毫就能邁過的事情。

    迦紗睜大眼睛看向他，那清純容顏的另一面彷佛正等人開啟。

    「喝酒的事，我不該喝酒的」，沈淵吐出一句話，彷佛耗盡了全部力氣。

    他低下頭不敢看迦紗，只看著支撐自己身體的桌面。

    「這個啊……」，迦紗靠回沙發上，把玩著桌面上的杯子，「沒什么的，喝點酒放松一下嘛，注意身體就行」

    「你不生氣嗎」，沈淵不安地問道，彷佛迦紗的回應出乎意料，「這幾個月，我都有喝酒……」，他又補充了一句。

    「沈淵」，迦紗握著手里的杯子，彷佛通過水面看到自己的心，「我們認識已經七年了吧」

    「嗯？」，沈淵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著迦紗。

    「大學三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一年，可不是七年了」，迦紗望著杯子里的水面，笑了笑，「人生有幾個七年啊」

    「是……」，迦紗的話勾起沈淵的回憶，他看著面前從來完美，卻逐漸從青澀走到成熟的迦紗，心里生出一絲溫暖，「真是，不知不覺，都這么久了……」

    「你知道這七年以來，我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么」，迦紗抬起頭，望向沈淵，眼里有些溫暖，也有些笑意。

    「怎么呢」，沈淵心靜了下來，彷佛被迦紗帶領著遺忘了某些事情。

    「我覺得，我是一直被你呵護的，一直在你照顧下生存的小樹苗」，迦紗不由地笑了笑，眼神里充滿溫暖。

    「怎么會」，沈淵笑著搖搖頭，「你那么優秀，怎么會是被我照顧著的」

    「你不懂」，迦紗喝了點水，坐直身子認真地講，「女生要的不是具體怎樣怎樣的好，而是一種愿意為自己付出一切的感覺，這才會讓女生安心」

    「可是……我也沒付出什么啊」，沈淵疑惑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無私，所以才不覺得付出是付出」，迦紗看著沈淵，數落一般地說，「你見過哪個男生自己不讀研，把讀研的錢給別人上學的嗎？你見過哪個男生自己不吃飯，把食堂打來的飯送給才認識的人的嗎？你見過哪個男生明明第二天就要開會，卻因為女生胃疼，就連夜送她去醫院守著她的嗎？」

    「額……」，沈淵啞然失笑了一下，「這些你不說我還真不記得了」

    「所以，你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嗎？」，迦紗看著沈淵的眼睛，狡黠地問道。

    「那不是，對別人怎么可能」，沈淵連忙搖頭，否定迦紗的話。

    「那我是特殊的咯？」，看著沈淵的反應，迦紗笑著問道。

    「當然」，沈淵看著迦紗，眼神柔和了下來，「我沒有對別人這樣的」

    「我也是」，迦紗回望者沈淵的目光，「我也沒有對別人這樣」

    見沈淵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迦紗繼續說道，「別人對我好，都是有目的的，只有你對我好，是不求任何回報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好，不求回報……」

    「迦紗……你別這么說……」，沈淵有些退縮，他連連搖頭，阻止迦紗說下去。

    「真的，沈淵」，迦紗握住沈淵的手，認真地看著他，「我不想一直被你保護著，我也想能幫到你」

    「迦紗，別說了，這些都不重要」，沈淵掙扎著避開迦紗的視線，那是讓他刺痛的溫柔眼光。

    「沈淵……」，迦紗放松了話題，只是依然握著沈淵的手，「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迦紗，我……」，沈淵不再退縮了，他只是嘆了一口氣，怔怔地望著被迦紗牽住的手。

    「沈淵，我還有一個問題呢」，迦紗摩挲著沈淵的手心，平緩地說道，「那些事，你都忘了嗎」

    「我忘了」，沈淵抬起頭，他睜著雙眼，像背臺詞一般，「那些事……都不是我本意的，都是意外……我沒有那些想法的」

    「那你會阻止嗎？」，迦紗看著沈淵的眼睛，話語輕柔地說道。

    「會……」，沈淵怔怔地望著前方，面對虛空說道，「我會的……」

    「那就好」，迦紗收回握住沈淵的手，她看著桌面，沉思般說道，「我下午咨詢一個老客戶了……」

    「是……什么事？」，沈淵猶豫地問道。

    「就是去年，你讓我咨詢的那個男生，犬夜叉頭像的那個」，迦紗苦笑了一下，那是一切的開端，也是讓迦紗綻放的第一束煙花。

    「我……我記不清了……」，沈淵額頭滲出一絲汗水，他掙扎著說道。

    「他問我……」，迦紗看了沈淵一眼，有些難以啟齒般開口，「他問我……有沒有給別人……koujiao過……」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沈淵牙關打著站，彷佛又一次被帶回了場景一樣。

    「我說……是給男朋友嗎……」，迦紗小心翼翼地看著沈淵，彷佛害怕他生氣一樣。

    見沈淵只是大口地呼吸，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給男朋友的話……沒有過的……」

    「給別人的話，有過……是嗎……」，沈淵額頭的汗珠一顆一顆滲出來，他艱難地用手擦拭，可很快又再次填滿。

    「沈淵，你不是都知道嗎……」，迦紗聲音發虛的回應著，隨后，她又開了口，「他知道以后……問我說，只是koujiao的話，算不算出軌……沈淵……你說，算嗎……」

    「算……不，不算吧……」，沈淵握著拳，口中的呼吸已經灼熱到不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話有著怎樣的含義。

    「不算的話，就是……可以，koujiao嗎？」，迦紗愣愣地看著沈淵，眼里寫滿掙扎。

    「可，可以……不可以吧……」，沈淵急的滿頭大汗，他艱難地呼吸著，不知怎樣作答。

    「我知道了……」，迦紗呼了一口氣，又揚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沈淵，我下午打電話，有沒有吵到你??？」

    「嗯？什么電話」，沈淵還沒反應過來，他看著迦紗的臉，那雙眼布滿春意，嬌唇水嫩欲滴，彷佛世間最誘人的也不過此景。

    「就是，我四點多鐘，打電話問你在不在家那次，因為我怕你還在睡覺，不想吵到你……」，迦紗低著眼眸，像等待著什么。

    沈淵看著面前略帶紅暈的清冷面容，本能地搖了搖頭……又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的……那時候我剛醒……」，他緩緩地開口說道，用盡全部心力。

    「那就好」，迦紗徹底松手了，她靠在沙發上，看著沈淵，眼里寫滿決意。

    「那吃完飯，你陪我去取個東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