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葉期似乎心里有底,聞言只是頓了頓,低頭送了一口茶。 “賀大人聲稱,三年前的縣令墜入河壩,溺水而亡。再過不久,縣丞也被發現死于家中,不過他并非是畏罪自盡,而是被人從后割破了喉嚨,仵作說是他殺,這一點你怎么看?” 葉期平靜地聽完了李衍的敘述,像是置身于外的旁觀者。他“啪嗒”一聲緩緩放下茶杯,輕聲道:“縣丞大人確實是被人殺害,在下覺得那位仵作說得極是?!?/br> “趙寅曾同我說,縣丞滿門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那葉大人可曾知曉,下了此等毒手之人,究竟是誰?” 李衍的眸子銳利得讓人難以直視。葉期似乎想到了什么,驀地白了臉,伸手想去拿茶杯,卻因手抖得厲害,半杯熱茶潑在了他手上。 那一夜,沒錯,就是那一夜。 半個連城都無眠的夜碗,鮮血將護城河染紅的夜晚,他帶著繡繡和發妻拼命逃跑,冷箭直沖面門而來,死亡觸手可及的夜晚。 葉期抬起頭,莫名看了眼那小小的、臟兮兮的枕頭。 那一夜帶著腥臭味的風,似乎又吹了起來。 他的繡繡啊。 他那么小,那么小的身子,被一支兇狠的木箭,直直地穿透了。 第97章 這個世道,一定是瘋了!…… 木箭是沒有憐憫之心的, 看到什么便要貫穿什么,哪怕那是一條剛出生的小生命。 小小的身體很快便抽搐著沒了聲息。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馬上就能開口說話了, 可是如今卻已經死了。 身后的女人發出一聲像是野獸般古怪而又悲痛的哭號。但哭號很快便引來了更多的木箭, 他悲痛欲絕地抱著孩子哭了幾聲,又慌忙起身抱住已經昏過去的妻子,拔腿狂奔。 他的繡繡被扔在了路邊,唯一一片長了草芽的地上。 他想, 小草啊小草,至少比青石板路柔軟吧。 那個夜晚, 夜色和以往一樣深沉、靜謐。 頭頂滿天繁星, 真是燦爛極了。 “葉大人?” 一聲呼喚追回了神思, 葉期驀地抬起頭, 宛若大夢初醒。 “抱歉, 在下有些走神, 李公子方才問兇手是何許人也, ”葉期緩緩搖了搖頭:“在下那日倉促逃命, 并為看清殺手面容, 且那殺手并非一人?!?/br> 屠殺滿門這種事情, 一個人不可能完成,再者縣丞府中還有身強力壯的護院, 看守的護衛若干,即使是武功蓋世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完成數家的屠戮。 顧瑤冷不丁道:“那些兇手可是穿著黑衣,衣服上可有圖文?” 若是姬成煜的人,八成是那些隱衛。這群人為他賣命無惡不作,干的就是殺人放火的勾當。然而葉期卻搖搖頭:“他們并沒有穿著黑衣, 衣裳倒是沒有什么特別?!?/br> 氣氛又陷入了低落。 章儀已經親口承認自己曾在聲討李尚書的證據中作假,那證據從何而來?他們現在要證明的,不是李尚書清白,而是摧毀二皇子勢力的鐵證。 這時,李衍微微蹙眉,問道:“你可曾聽聞他們交談,口音如何?” “口音倒是熟悉,正是連城的口音,李大人難道懷疑那殺手是別處派來的?” “并非沒有這個可能?!?/br> 葉期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可是連城彈丸之地,那位大人又僅是個小小的縣丞,到底是怎么招惹此等心狠手辣之徒?” “他并非招惹,只是被當成了棋子,無辜受了牽連?!?/br> 葉期聞言,看向李衍的眼神帶了幾分審視。 “您……究竟是何等人也?為何認得賀遼,又為何知曉此等消息?” 能下出這種判斷,了解的背后真相,定然是由他所在的高度決定的。葉期下意識地察覺到,面前年輕的男子,同那殺手背后的滔天勢力,或許是不分高低。 李衍冷聲道:“葉公子,這個問題,我不回答是為你好,你可明白?” 葉期背后驀地冒出一陣冷汗,青年的眼睛清寒如霜,似乎能看透他心里所有想法。自己那點小聰明,他只需一瞥便能識破! 他已經攜家帶口就此隱姓埋名,若是禍從口出可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孩子?葉期倉皇道:“是……李公子,所言極是?!?/br> “既然是連城的口音,葉公子可知曉你們當地是否有江湖打手,抑或此類人群?” 葉期陷入了沉思。 “很難回答么,葉公子?” 李衍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葉期垂下視線,搖搖頭:“平日里我也很少關注這些人,李公子今日一問,倒是真的想不起來?!?/br> “是么,畢竟從方才起你便在撒謊,如今又怎么能圓回來呢?” 話音落下,葉期面色一白,額頭頓時布滿豆大的冷汗。他下意識問:“你怎知……”又自知失言,面露懊惱地捂住嘴。 “連城離雁郡不遠,仍受鐵騎兵營鎮管。據我說知,鐵騎兵營針對地方勢力下手十分狠厲,若是連城的任何一股勢力造成了此等滅門慘案——” 那兵營的報告早就送到大理寺去了,還輪得著他親自來調查? “那鐵騎兵營應當即刻出手鎮壓,不會將幕后黑手留至今日?!?/br> 可是沒有,這件事情發生后,那背后的勢力竟連鐵騎兵營都不敢出手,其通天能力可想而知。 葉期也是曉得這一點,嘴唇哆嗦著,不知道該回應些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