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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殿內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曦河看到來人,瞳孔微張:“怎么是你?” 顧宜修面色冷淡,眸光卻一眨不眨地鎖著她,似乎想把那張蒼白到可怖的臉看出花兒來。 “方才你喝了那么多安神散,當真無事?” 她笑道:“顧大人,你是在懷疑本宮?本宮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面喝得一點不剩,現在又特地闖入泰和宮,真當本宮不會降罪于你?” “我何必懷疑殿下,”顧宜修微微頷首,目光銳利:“臣一開始便曉得罷了?!?/br> 曦河笑得越發張揚:“竟是這樣么……那本宮是不是還要多謝顧大人,方才隱忍不報之恩?” 心頭突然被一痛,喉嚨中的腥甜愈發難受。她難受地皺起眉頭,聲音已經微微發顫:“既然如此,顧大人看也看了,便走罷。莫要讓本宮把你趕出去,淪為笑柄!” 這話說的頗為刺耳,顧宜修聞言卻不急不惱。他蹙緊眉頭,突然在她身側坐下,伸手緩緩抬起她的下巴。 曦河惱羞成怒:“你好大的膽子……” “你吃了什么?” “與你何干?” 她微微一愣,別過頭去。顧宜修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松開她的下巴。 方才指尖不自覺用力,那里的皮膚被磨出了一片淺粉。曦河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正要開口讓他趕緊滾,突然間“哇”地一下,一口嫣紅的液體從口中噴涌而出。 鮮血不斷地從她口中吐出,像是不要錢一般噴灑了一地,顧宜修的官服無法避免地沾染上些許,看著猩紅可怖,好似兇案現場。 “殿下!” 都是血。 哪里都是血。 哪怕捂住嘴,唇角也能滲出血液來,她像是行將就木的重患一般,幾乎將自己的內臟都吐出來。 內殿頓時都是血腥味,有誰大聲喊著自己名字,將自己抱在懷中??墒且庾R在漸漸渙散,曦河一開始還能捂嘴,現在只能抓住對方的衣服,用微弱的力氣將其推開。 “滾……” 顧宜修的聲音罕見地帶了一絲怒氣:“誰讓你吃的脫血丸?!” 曦河聞言勾了勾唇角,似乎想笑,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地淌下來,直到蹭到顧宜修的官服上,才發現那是血。 她的口中、眼角紛紛流出腥濃的鮮血來,無法控制也無法阻止。好似生命也這樣蠻橫地被抽光,消失不見。 她能怎么辦呢?若是不吃脫血丸,染上藥癮,所有計劃前功盡棄。吃了脫血丸,便要闖一闖鬼門關,用那細微的希望去賭,賭自己能揀回一條命。 “顧宜修……”曦河喃喃道:“不要看我……” 他沒有回應。 曦河眨了眨眼睛,將掛在睫毛上的血珠抿掉。 而后一片漆黑襲來,眼前一片模糊。曦河綿軟的身子往后一跌,很快便失去意識。 …… 顧宜修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深沉。 他從泰和宮出來時已經渾身血跡,顧老爹看到后嚇了一跳,低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的血?!?/br> 路上他本想換件衣物,卻因今日入宮突然沒有來得及準備,于是只能這樣略帶狼狽地出現在家人面前。 “瑤瑤呢?” “剛躺下?!?/br> 那就好,自己這副模樣被她看到了,定是要牽腸掛肚。 這皇室之爭腥風血雨,白骨累累,他不愿讓她卷入其中。 顧老爹嘆了口氣:“你別cao心那小丫頭了,她現在也成了婚,有人護著。你也老大不小的,何時能有個知心人呢?” 顧宜修把斑駁的外衫脫去,浸泡在涼水里,沒有回應。 “爹,這血是四殿下的?!?/br> 顧老爹瞪圓了眼睛:“你們兩個何時……” 顧宜修沒有說話,他又想起了曦河。她滿身是血,昏過去的時候也沒卸下防備,眉頭緊張地皺成一團,看著十分痛苦。 他本想去找太醫,卻被管事嬤嬤攔下,說是曦河先前交代過,今日不可讓太醫院的人進來。朝中那么多雙眼睛,今兒個都盯著泰和宮呢,她必須要硬生生捱過去。 顧老爹看他出神,嘆了口氣:“宜修,你打小就跟別的小孩不一樣,平日里爹對你很放心。但你和你娘太像,就是慧……慧什么來著……” 慧極必傷。 他像是沒有扎根在地上的飛鳥,眼中只有空蕩蕩的天穹,不在意身邊之人,也不在意發生的苦難。 而顧瑤和顧老爹是他唯一可以休憩的巢。 可若是沒有了家人,他會如何呢?顧老爹不敢想,他那知書達理的娘子,被家人聯姻后逃了出來,嫁給自己過日子。但是沒過幾年,給他了留下一兒一女后便撒手人寰。 顧宜修和她很像,都那么沉靜,冷漠,注釋著你的時候,一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卻又滿不在乎地移開。 “爹,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多想?!?/br> 顧老爹沉聲道:“成,你自己注意點,別嫌爹啰嗦?!?/br> 顧宜修點點頭,眸中若有所思。 …… 翌日,顧瑤難得起了個大早,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昨日去晨習后早早歇下了,現在精神頭兒還不錯,但主要還是因為今日是李衍重回大理寺的第一天。 詔書下來的時候,將官服也一起發了下來。小姑娘剛剛濯完臉,李衍已經穿戴整齊,打算上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