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便利店, 被枝葉遮擋著的月光浮浮沉沉。一旁矮小的灌木叢氤氳出月光潔白的色調。

    蘇衍陽站在原地，還是沒有動。他偏頭去看那灌木叢, 枝葉晃動間，異樣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然后延伸至身體各處。

    沒由來的苦澀。

    當周予北說黎嘉葉有喜歡的人時, 他自負地以為黎嘉葉喜歡的是自己。而今晚種種，都承認了自己的自負是對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 黎嘉葉喜歡他的原因。

    蘇衍陽記得那個夜晚, 卻不記得黎嘉葉了。

    他不記得那個站在天臺外側, 盯著他發呆的女孩子。

    蘇衍陽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出現，像晴天烈陽里突如其來的暴雨，霎時間浸透黎嘉葉的身體。

    而后雨過天晴，他轉身就走，只剩少女一人深陷囫圇。

    所以那天，黎嘉葉眼里帶著霧氣，語氣是從未見過的委屈。

    她說：“我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br>
    在每一個蘇衍陽都不以為意的瞬間，她見過他好多次了。

    他拉住了在樓頂想要自殺的喬姿妍，卻沒有拉住那個搖搖欲墜的黎嘉葉。

    蘇衍陽突然很懊悔，他想回到那個夜晚，在經過女孩面前時，輕聲問一句：“要不要一起走？”

    ·

    “你干嘛去了？”周予北一腳踹開寢室門。

    他給蘇衍陽發消息，蘇衍陽一條都沒回，周予北只能來寢室逮他。

    蘇衍陽一回寢室，外套都沒脫就躺在床上。

    “能不能幫我個忙？”

    周予北看見蘇衍陽的眼里滿是認真，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他也端正了姿勢：“你說?！?/br>
    翌日清晨，蘇衍陽上完課徑直去了樓上。

    臨走之前，周予北念叨了好多遍：“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蘇衍陽都拒絕了。

    周予北只能貼心地說：“人家是女孩子，你別沖動，也別動手啊?！?/br>
    蘇衍陽丟給他一個無語的眼神，話也沒說，直接上樓。

    蘇衍陽走到二教六樓，他壓住自己的脾氣，十分友好地敲了敲門。

    此時還是下課時間，教室里有些吵鬧。女生們看見門口的蘇衍陽便移不開眼，小聲交談著。

    “那不是管院的草兒嗎，他怎么來了？”

    “該不會女朋友在我們班吧？”

    “你可拉倒吧，人家有女朋友?！?/br>
    “啊，什么時候的事兒？”

    “他上課睡覺，被老師罰念書，念著念著就脫口而出他女朋友的名字?！迸路鹫莆樟艘皇窒?，神神秘秘地說。

    “顧芷在嗎，出來一下?！碧K衍陽下巴一揚。

    顧芷沒想過蘇衍陽會來找自己，她在眾人的唏噓聲中站起來。如果是以前，蘇衍陽可以來找她，她會興奮死?？墒乾F在，比起旁人起哄的樣子，她的心里卻有些不好的預感。

    可能這就是做了壞事的心虛感吧。

    蘇衍陽見她站在原地不動，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語氣散漫又帶著不耐煩：“麻煩出來一下?！?/br>
    “我去，這動作怎么這么帥啊?！?/br>
    “就是語氣太冷了?！?/br>
    “你懂個屁啦，就是這樣才帥誒?！?/br>
    顧芷心中的恐懼更甚。旁邊的朋友沖她擠眉弄眼的，眼皮都快要抽筋了。顧芷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去。

    蘇衍陽更加不耐煩了。來之前，不僅是周予北，他自己也告訴自己，不要沖動不要生氣，先好好說，溝通無果再另想辦法。

    但是一想到黎嘉葉昨天稀松平常地揭開自己的傷口，又想到她如芒刺背地度過了高中三年，蘇衍陽心頭的火就直往上躥。

    他再次敲了敲門，語氣里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像寒冬的冰，涼進了骨子里：“你要是喜歡在這兒，那我不介意你的同班同學一起聽聽你是個怎么樣的人?！?/br>
    至此，班級里安靜了一瞬，眾人才反應過來，蘇衍陽是來算賬的。

    他們看向顧芷的眼神變得好奇，八卦的好奇心驅使下，他們居然希望蘇衍陽能在這里講，他們也想聽聽自己的同學做了什么事，惹得人家上門來。

    顧芷怕了，她低著頭，快步走到門口。

    蘇衍陽嘲諷地哼笑了一聲，轉身朝外走。

    兩人走到教學樓下的陰涼處。蘇衍陽一屁股坐在欄桿上：“帖子你發的？”

    “不是?！鳖欆葡乱庾R就像否認。

    “不是......”蘇衍陽學著她的語氣，“哦，那IP地址怎么顯示你們寢室？”

    他慢悠悠地啊了聲：“同學，看來你們寢室鬧鬼啊?！?/br>
    顧芷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語調嚇的夠嗆，她帶著哭腔：“是我發的，但是我只是陳述事實?！?/br>
    蘇衍陽要被氣笑了：“同學，我是來和你講道理的，你能別動不動就哭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榕樹底下耍流氓呢。

    “陳述事實，什么事實??？”他低頭隨意地把玩著手機，白色球鞋的后跟碾著掉在地上的枝丫，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因為低著頭，他的聲音悶悶的，卻帶著不可辯駁的壓迫感。

    “我們高中都是這么說的，而且你高二也是在我們學校讀的，你應該——”

    “你在場??？”蘇衍陽打斷她的話。

    顧芷語塞，又結結巴巴地說：“這是當事人和我說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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