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4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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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他,說:“卻還要喜歡清晨的光……” 謝清呈頓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在屏幕那一頭,溫和地說:“是天上的雪也沒事。我知道你的意思?!?/br> 賀予依然笑著,卻墮下更多的淚來。 “我看著你陪著你兩年了?!敝x清呈說,“賀予,我不會再誤解你?!?/br> “……嗯?!?/br> “我知道你的心?!?/br> 賀予含淚笑著點了點頭:“嗯?!?/br> “乖,別哭了?!?/br> “嗯……” - 車到了。 醫院的大門緩然打開,窗外的風景換作了大片的湖泊和草坪,陽光在廣闊草場上躍動,天鵝在粼粼湖光中穿行,賀予降下車窗,空氣中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初夏的溫柔甜蜜的氣息。在車往停車位駛去的路上,賀予忽然在湖泊邊的一棵大樹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臟一下子狂跳起來,好像要在瞬間掙脫胸腔奔出來。 他不顧車未停泊,半個身子已經探出窗去了:“謝清呈……謝清呈?。?!” 不會錯的,盡管那個身影隔著那么遠的距離,盡管那人站在樹下望著天鵝湖,盡管他身上穿著的是和所有在這里接受療養的病人一樣的病號服,但賀予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一生中絕不會認錯的人。 這是他一生中不能被任何人,任何東西替代的珍寶, “謝清呈——?。?!” 他趴在窗口,探出去大喊大叫,又哭又笑著,引來草坪上的人們錯愕驚詫不已的目光。 沒錯的…… 大樹下的人聽到聲音,肩膀驀地一僵,然后,他回過頭來了…… 那一瞬間,陽光萬傾。 是他……是他?。?!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那個人…… 青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返身從車座里拿出了他帶來的繡球花束,在熱烈的陽光下,遞向那個遙遠的,卻在朝著他大步奔來的高瘦身影。 忽地,大風吹來,繡球花上的薄薄覆著的紗又一次被揚起了,那雪白輕紗飄著,擺著,隨風揚著…… 最后,白紗競輕輕地落在了謝清呈的頭上,如同微重覆落。 “謝清呈……”賀予又泣又笑地,最終哽咽不成聲。 司機似乎也為他的情緒所打動,盡管不知道賀予在說什么,但這個外國人還是放棄了把車開到規定停車位的想法,善解人意地靠邊按下了手剎,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可以下車了。 賀予飛快地和他說了聲謝謝,車門打開,他抱著花束,擦了擦眼淚,飛一樣地奔了出去。他沒有規矩,跨過花壇,翻過欄桿,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像十九歲那年炙熱地愛上了謝清呈的那個少年一樣,懷著無限的歡欣和幸福感,向著那個正在原地輕輕咳嗽著準備把輕紗扯下來的男人飛奔而去。 他跑到他面前,喘息著,胸口怦怦直跳,他停在他面前。 周圍已經有圍觀的人從驚愕轉至發笑了。 但賀予毫不在意。 他用亮的驚人的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看著謝清呈潔癯卻已有了血色的面龐,看著他消瘦卻依然高大的身軀,看著他真真實實地存在著,看著他隔著那雪白的紗,抬起頭來,在輕紗下看著他的時候,那雙幾乎與昨日無異的桃花眼眸。 雪聲偏傍竹。 賀予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先把懷里的繡球花給他,還是應該先抱住他,他剛才跌跌撞撞,現在哆哆嗦嗦,他激動而莽撞,如同那個始終未變的少年,他眼里含著熱淚,嘴角顫抖,想笑,又想哭,他真摯而熱切,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最后是謝清呈抬手掀起了那雪白而纏綿的輕紗,在自紗下看著他一一 萬傾陽光在天鵝湖上空照耀下來,輕紗被溫柔的夏風吹著,悱惻糾纏中垂落肩頭。世上有萬般美景,謝清呈只看著賀予的眼睛,半晌后他笑起來,他從未有過那么好看的時候,哪怕是賀予第一次見到的二十一歲的他,也沒有此刻這樣令人一生都忘不掉的英俊,令人癡迷。 無盡夏簇在他們之間,無盡的紅與無盡的紫,無盡的藍與無盡的夏。當年的那一扇心門終于緩慢地打開了,孩子走進書房,在鋪天漫地的陽光里,找到了坐在窗前的謝醫生。 那個孩童與他的醫生相遇,那個少年與他的教授重逢,那個青年跨過萬水千山,終于來到他的愛人身邊—— 在粼粼湖水旁,兩人竟一時都不敢太靠近對方。 賀予木訥而立,謝清呈望著近在咫尺的賀予。 最后,是男人先抬起手,那手指是溫熱的,觸上了賀予的臉龐。他的心臟在急劇地跳動,他的噪音亦是沙啞不堪的,但他仍笑著一一為什么不笑呢,未來都是坦途了。 他的眼睛明亮,在水汽朦朧的視線中望著他,重連時,他還是很爹,會像個長輩一樣,笑著擦拭賀予臉上簌簌落下的淚。但重逢時,他已有了他一生從未有過的溫柔,他對他面前的珍寶說:“你好啊,小鬼?!?/br> 賀予喘著氣,他眼里好像有這世上所有的火焰與星辰。他側過臉,任由自己的臉頰貼上謝清呈的掌心。 那溫熱的掌心啊……無任何東西可以替代。 賀予眼睛紅紅的,凝望著謝清呈的臉,似有無限的委屈又有無限的期待,小獸一般蹭著他的指尖。 “你好……“他笑中帶著淚,哽咽著,眼眶里全氤氳了卻也不肯眨一眨,他就這樣看著他,怎么也看不夠似的,他向這個再也不會離開自己的人,喑啞地,說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字,“謝清呈?!?/br> 他笑著笑著,泣不成聲,不住喃喃:“你好……謝清呈……你好,謝清呈……” 十七年以前,我很高興能遇見你。 十七年以后,我很高興,還能再次遇見你。 --當他把手給他,而他緊緊握住的時候。 當他說,你好啊,小鬼。 當他答,你好,我的謝清呈。 當他回到他身邊時,風平浪靜,萬里為晴。心里的缺口終得圓滿,病案本緩緩合上,他已被他治愈過去,他將被他治愈一生。 沒有誰再是病人和異類。 那無盡夏,終于再也不會凋零了。 -一正文完一 后記: 本書以賀予先生舊稿為依據,結合前年開發的,僅限歷史文化科研部內測使用的超光速考古解密器,重撰編寫。 經解密器印證,賀予先生舊稿所述嚴謹公正,未曾因私怨污名一人,亦未曾掩埋粉飾己過。賀謝二位先生重逢后,謝清呈先生亦審閱并充實了稿件,以客觀角度,糾正了部分行文,并填補了相應空缺。 因賀予先生曾透露私稿一事,許多讀者對賀予先生的私稿感興趣已久,然而這些內容涉及隱私,不可用考古解密儀探考,我在撰寫傳記時,曾冒昧向賀先生詢問是否口以透露一二。賀先生看了一眼謝先生,笑著拒絕了我,于是我只得延用賀先生舊稿內的“……”,以示內容有刪。 私稿珍貴,詳敘兩位先生相愛纏綿事,可惜只能以省略號一筆替代,無法詳示細節,以我一個事無巨細的傳記作者角度看來,實在可惜。但想到賀先生與謝先生自己存有完整內容,世上是有完整版存在的,二位先生自可夜雨共讀,我又得到了一些安慰。 最后一次采訪完畢時,我從賀先生滬州的別墅里走出去,我看見一片剛修整過的草坪,芳草正青青,而草坪旁邊開著燦爛的繡球花,繁花似錦。 陽光很好,就和他們初見時一模一樣。 我想,在各位讀者中,如果有人有緣經過那座別墅。 那么也一定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那里,就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rou包不吃rou 2022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