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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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賀予曾經為他擋槍時那樣不假思索。 像賀予在攝影棚里把他推到最后一方高地時那樣不容抗拒。 謝清呈說:“我拉你上來?!?/br> 與此同時,易阿雯在男人身后緩緩舉起了槍——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很猙獰,似是愉悅,又是譏諷,但似乎,也帶著某種程度的困惑,痛苦,以及羨艷……后面所有的這些情緒棲息在她手上,讓她的手隱約有了些顫抖。 “砰?。?!” 第三聲槍響,終于回蕩在了山野間。 頓時,鮮血四濺……??! 驚蟄的雷光電閃還在不斷撕扯著浩瀚黑夜,好像給那漫長的夜晚提前帶來了些黎明時才有的光華。 “?。?!” 賀予睜大了眼睛,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面龐上。 謝清呈痛得悶哼一聲,頓時整張臉都白了。盡管早有戒備,知道易阿雯最后會這么干,他在幫賀予上來的同時,微側了身子,余光也在不動聲色地盯著易阿雯,就在她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盡力地偏過身去??墒撬荒鼙荛_這么多了,如果他不放開賀予,他只能閃開,不讓槍彈打中要害,但完全避開在這個距離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于是易阿雯的第三發子彈,正中了謝清呈的左上臂—— 和賀予當時負傷,非常相似的位置。 命運像是打了個環扣,讓他們在此刻宿命交錯,注定清還。 賀予腦中一片空白,耳朵里好像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他就那么怔忡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血,他的臉,他所做的這一切…… 謝清呈……謝清呈…… 他的謝醫生。 他還是不離開。 他還是……要救他……??! 賀予內心震顫,瞳中光暈緊縮,他看到這個傷橫累累的男人緊蹙著眉頭,硬生生撐住了疼。他看到這個男人左胳膊上都是血,卻還是不肯放棄。然后這個男人忍著劇痛——咬著牙——用了最后的力氣,把他狠拽上來! 這個動作撕裂了謝清呈的槍傷,也加重了他摔倒砸在巖石上時的內傷,謝清呈不禁重重咳嗽起來,嘴角有了些血漬。 他再也撐不住了,在賀予被他救上來的那一刻,他身子一軟,撲通往前倒去。 賀予在暴雨中一把抱住他。 “謝清呈……”他喃喃,“謝清呈……??!” 掌心中全是血。 擦傷的,摔傷的,還有手臂處不斷涌出的血。 賀予是個很嗜血,不畏懼血的人。 可是在這一刻,他心慌了。 他的眼眸像被血色浸染,嗓音也像是被血液浸啞了:“謝清呈??!” 大雨滂沱,謝清呈在失去意識前,說了最后一句話。 他說:“賀予,那一槍,我……還給你了?!?/br> 賀予心中大慟,竟恨不能自己方才墜下懸崖死去才好。 他抱著他,緊緊抱著他,想說什么,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尤其是他借著那雷鳴電閃之光,看到了謝清呈在那一瞬間時的神情——那種,如釋重負的神情。 那種,仿佛終于可以將過往一筆勾銷,盡數償還的神情。 終于將少年的心,也在一瞬間撕裂扯碎震為齏粉,然后—— 徹底掏空了。 雷霆大震,山谷華光,賀予抱著在不斷失血的謝清呈,慢慢抬起眸來,瞳赤如燒,目光如刺——錐向了易阿雯! 第119章 我想殺了她 如果惡魔沒有了神明賜予的鐐銬,會怎么樣? 謝清呈就是賀予的鐐銬,是能纏繞住魔龍,限制住他發瘋發狂的那個同類。 但謝清呈倒下去了。 渾身是血是傷,就那么倒在賀予懷里。 他的血成了讓魔龍暴走的火光,勒住賀予的鎖鏈驀地斷了,碎做了齏粉—— 賀予的雙眸都如血了。 他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把謝清呈放下來的。 他只記得謝清呈很重,靠在自己懷里時,沉甸甸的熱度就那樣敷在他心口的傷痕上。 而當他把他靠著巖石放下來時,那一點用以麻醉疼痛的溫熱也沒有了。 沒有了…… 沒。有。了??! 他冰冷地走向易阿雯,在此之前,易阿雯很像一只厲鬼,可現在,她在賀予的襯托之下,簡直就像聽著上帝笛聲長大的綿羊。 賀予無疑是要她死的。 易阿雯:“你……你要干什么?!你——” 他一言不發,卻仿佛化出森然龍翼,生出棘尾獠牙,朝這個女人猛地撲了過去,在她舉起土槍前就以粗暴到恐怖的力量將她猛按在了巖壁上! 霎時間,他扼著她的手筋骨聳突,拳腳暴起砸下!他的眼瞳縮著,眼珠子黑如點墨,里面映出易阿雯被他折磨到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模樣。 她在尖叫,在怒罵,在一刻不停地反抗。 他都像是聽不到。 他瘋了。 他的心,連同他的人,都被謝清呈的血煉了修羅。 此時此刻,魔龍的耳中,始終都只能聽到他唯一的同類剛才的那句話。 蒼龍釋然般地對他說:賀予,那一槍,我還給你了。 其實謝清呈無論嘴上怎么講,腦海最深處,還是記著當時賀予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吧…… 所以會所里,他沒有離開,后來發生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他也沒有真的殺了賀予或打死賀予,他們一直糾纏不休,賀予一次一次地要他,他卻選擇了自暴自棄般的把自己的rou體獻祭,麻木地去敷衍打發賀予,沒有動用任何極端的手段去結束這段病態的關系。 謝清呈厭憎他的種種行為,但或許謝清呈潛意識里,始終覺得有一件事虧欠了他。 那件事與性命有關,壓的謝清呈的靈魂透不過氣來,而謝清呈又是極度不愿意虧欠別人任何東西的人。 他也許一直在找一個機會,能把他欠他的那條命還給他。 這樣謝清呈才能安安心心地,徹徹底底地與他一刀兩斷。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賀予眼里沒有易阿雯了,他看不到她,這個罪魁禍首的哭喊也好,咒罵也好,扭曲的尖叫也罷,他都聽不到。 鮮血四濺,暴雨磅礴。 他在極其殘暴的打斗中,繳了她的槍,反手奪了她掙扎著刺向自己的刀,刀刃一轉,兇器落到了他手里,他持著刀,眼也不眨,猛地朝著她的手掌心扎了下去??! “?。。。?!” 兇徒發出了猶如從地獄中傳出的慘叫。 賀予臉上濺了一簇血,他沾血的面龐沒有任何表情,卻比她看起來更像厲鬼。 “這一刀?!彼坏?,“是還你剛才踩在我手上的那一腳?!?/br> “咔噠?!彼f完,一手扼著易阿雯,一手單手拆掉了土槍的彈夾,把子彈從里面全部抖落出來。 這女人也真是殺了人心發虛,隨身會帶著這樣的東西。 而現在,刀和槍都歸他了,他要從中選取一樣,結束這個傷害了謝清呈的女人的性命——??! 殺了她…… 殺了她?。?! 他沒有選槍。他把槍拆了之后徑直扔在了泥漿中。 那是傷害過謝清呈的東西,他不想再碰。 更何況,用槍終究太能給人善終了。 他只想生生將之折磨到死。 賀予不甚在意地感覺到她的掙扎由劇烈到微弱,由充滿希望到絕望。 她是他掌心里撲棱著翅的蛾。 他覺得它妄想要撲向他的火,撲滅他的光,于是他捉住了它,在讓它深嘗劇烈的苦痛后,他要審判它一般,結束它的性命,哪怕蛾子的漿汁四濺,爆出來辱臟了他滿掌也沒事。 他把那沾血的刀刃貼在易阿雯的脖頸上。 輕聲道:“這一刀,是我送你下地獄去的?!?/br> 他的眼眸比染血的刀更紅,比刃更銳。 他幽森道:“結束了?!?/br> 寒光一閃! 眼看那一刀就要落下割喉??! 然而—— 就在這時,有個很輕的,沙啞的聲音得到了通行證,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到了他的鼓膜。 “賀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