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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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呈在旁邊聽著,臉都不知道繃成什么樣了,他面無表情地吃著餃子,把視線轉到大屏幕上,看春晚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舞蹈節目。 不過說句實話,想到這點他就很來火氣。 賀予失戀那是真的,是他全程目睹的,雖然他至今也不知道當時賀予暗戀的女孩子是誰,但他覺得賀予既然那么喜歡對方,后面應該是發生了些什么,才讓賀予對那個女孩絕口不提的。 不提也就算了,賀予還完全自暴自棄,開始搞同性性行為。 搞就算了,對象還是自己。 謝清呈冷淡地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舒服,干脆起身離開了座位,借著去幫忙下餃子,到弄堂的公廚去了。 可惜廚房里好幾個姨娘和爺叔在忙碌,見他進來,覺得他礙事,又趕他出去。 謝清呈只得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神情漠然地繼續吃年夜飯。 結果還沒拿起筷子,就看到自己餐盤邊放了一只小面人。 “……”他一開始以為是哪個孩子的玩具,放在了他這里忘拿走了。 再一看,面人捏的是兩只小龍,須爪生動,憨態可掬。 賀予笑了一下,側過去說:“路上看到,順手買的。送你?!?/br> 直男:“……什么意思?小孩子玩具?” 賀予嘆了口氣,忍著想翻白眼的沖動:“謝清呈,面人是傳統工藝。你要懂得欣賞藝術?!?/br> “為什么是兩只龍?” “……” 聽他這么問,賀予徹底不笑了,他直起身子,面無表情的,仔細分辨,還能辨出他眉眼間突如其來的不高興。 他硬邦邦道:“你自己猜?!?/br> 謝清呈:“今年不是龍年?!?/br> “和什么年沒關系?!?/br> “我不屬龍?!?/br> “和生肖沒關系?!?/br> “我也不喜歡龍?!?/br> “……誰管你喜歡什么?!?/br> 謝清呈覺得他態度忽然變得莫名其妙,小姨太翻臉似的。 他有些不耐:“我猜不到,不猜了?!?/br> 賀予迅速垮下了臉,低頭的時候甚至能看到他的臉頰微微嘟起,明顯是生氣了又不愿意說。 他把謝清呈手里的小龍面人奪回來了,緊緊攥在自己手里:“沒眼光,不會欣賞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給你,我可以自己留著?!?/br> 謝清呈:“你喜歡龍嗎?” 賀予:“我喜歡——” 忽然鯁住。 他喜歡什么? 他說不出來。 男孩干脆又懨懨地不吭聲了,自己低頭默默地摳著那小面人的龍鱗。 賀予發現謝清呈完全不明白,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他們就是兩只與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孤龍。所以他才送他這個當新年禮物。 謝清呈這個人真是一點也不浪漫,就像一只理工男死狗,虧自己在寒風中千叮嚀萬囑咐要讓面人師傅捏兩條龍,要很像,一條火紅,一條霜銀。他還請師傅在龍鱗上刻了自己和謝清呈的名字拼音縮寫…… 這真是傻逼給傻逼他媽拜年!傻逼到家了! 他板著臉把那愚蠢的縮寫都摳掉,最后啪地把小龍一拍,扔在桌上,轉頭和大娘爺叔聊天,再也沒理謝清呈,繼續做他的交際花中老年團寵去了。 這一餐飯到了九、十點都還沒散,除了賀予和謝清呈這對冤家之外,大家都聊得開心熱絡,瓜子花生嗑一地。 意外是忽然降臨的。 首先亂起來的,是靠巷口的地方。那里好像發生了什么事,歡笑戛然而止,但坐在靠巷子里面的人們還沒反應過來,還在吹牛侃天。 直至寂靜像潮水上漲一樣漫延過來,里面的人才意識到反常,紛紛回過頭去—— “怎么了?” “發生了什么?……??!”說話的人在看清楚情況后倒抽一口冷氣,“天啊……” “怎么會這樣……” “怎么是她……?” 異常的動靜越來越明顯,最后就連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謝清呈也微側過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 就一眼。 他腦中嗡的一聲,血色瞬間從臉上退下。 有個人來了—— 忐忑不安站在巷子口的,是一個女人。 看去大約三十歲左右,很漂亮,她施了些妝,穿著厚重華貴的皮草,只是與她那雍容打扮顯出觸目驚心差別的,是她臉上連妝容也蓋不住的淤痕。 女人拎著愛馬仕包,卻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難堪地站著。 這張臉,別說陌雨巷的住戶,就連賀予也忘不掉—— 她是謝清呈的前妻,李若秋。 第101章 她怎么能和你這樣說話 李若秋是大年夜從家里跑出來的。 她當時執意和那已婚男人在一起,被那男人的妻子發現了。男人與發妻的愛火早已燃到了頭,這件事成為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兩人離異后,李若秋成了男人名正言順的老婆,過了一段非常恩愛的日子。男人嘴甜,浪漫,謝清呈沒能給她的驚喜,她全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得到了補全。 她也是真的很愛他,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變賣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去支持他下海經商。 他們的小家越來越富有,生活越來越幸福。 直到——另一個更年輕的女孩出現。 先生是什么時候搭上那女孩的,已是不得而知了,她是在美容院做臉的時候無意間撞見先生帶著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學生來豐胸的。 李若秋試圖把這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也許是他工作需要呢?畢竟他現在經營著一家模特公司,也許…… 她沒有想完,所有的幻想都在她于暗處看到男人笑瞇瞇地摸了摸女孩的臉,低聲說:“胸要大一點,我覺得那樣你更完美?!钡哪且豢?,轟然崩塌。 李若秋和謝清呈離婚時,曾說愛情是不顧一切的,是可以犧牲掉責任,道德,以及一切的。 然后她看到了沒有責任的愛情,在花謝之后,結出的惡果。 除夕夜,女孩上門來鬧,帶著懷孕的身子。 李若秋是生不出來的體質,她被刺得太痛,和女孩起了爭執。曾經寵愛她,說她是人間獨應吾愛的丈夫,為了保護那個女孩和她肚子里的孽種,反對她大打出手。 她不堪屈辱和痛苦,迅速收了一些東西就離開了那個家。 在高鐵上,她不知去處。 她父母都已經走了,從前的閨蜜又因她成了闊太后的趾高氣昂而與她淡了聯系。 她在這時候,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謝清呈。 春運高鐵票是買不到了,她現在住在杭市,離滬不遠。她干脆就有錢燒的慌,打了輛車要回陌雨巷。 司機見她這樣,路上忍不住問她:“美女,你怎么回事啊,這大年三十的,是你丈夫對你不好嗎?” “我要不帶你去報警吧?” 李若秋愣愣看著車窗倒影里的自己。 很多年前,二十多歲的她曾在一輛出租車上抱怨:“哎,我家老公好沒情調啊,今天是情人節,他都不知道給我買點禮物送束花……” 開車的師傅笑了笑:“姑娘,花不花的,有那么重要嗎,對你好不就行了?!?/br> “可是他連花都不送我,怎么算對我好呢?” 司機看了眼她腿上擱著的購物后的大包小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李若秋好像到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司機當時那個舉動背后藏著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謝清呈是不記得什么紀念日,這個節那個節,他太忙了,又不喜歡折騰這些過于甜膩的東西。 但謝清呈的工資卡永遠都是丟在她那邊的,他的開銷讓她知道的很清楚,而她想買什么,想怎么用,他也從來不說一個不字。 她其實可以用他給她的錢,買上很多很多的鮮花。 “美女?” 恍如隔世,李若秋在出租車上終是捂著臉,失聲痛哭。 她說:“我以前…我以前…老公人特別好,特別善良又負責,對別人好,對我更好……但是我……我……” 好容易在司機的安慰下緩過來了,李若秋看著自己臉上的青紫,擦了擦淚,盡力給自己畫了個掩蓋傷痕的妝。 她知道自己回來一定會遭異樣的打量,八卦,以及白眼。 她原本是想悄悄地去敲一敲謝清呈家的門,請他收留她一晚的。 可李若秋沒想到陌雨巷有長桌宴。 她的狼狽,也成了他的難堪。 就這樣,在年三十的歡騰熱鬧中,演變為一段漫長的,尷尬的沉默。 屋內。 謝清呈和李若秋單獨坐著。 這兩人談話,其他人并不方便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