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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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呈終于崩潰了。 精神疾病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惡魔,足夠讓從前堅韌不拔的年輕人,從內心變得枯朽。 謝清呈的意識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拿了一把刀……貼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 “我想活下去?!?/br> “我想看著她長大?!?/br> “秦醫生,你救救我好嗎……” 那樣堅強的聲音,仿佛已是上輩子的回響了。 刃狠狠抹下。 抹的很深,血頓時噴涌而出…… 謝清呈閉上眼睛。 原來對于一個內心備受折磨的人而言,死其實是這么容易的一件事。 傷口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無人的深夜雨巷口,寬大的遮雨屋檐下,謝清呈閉著眼,由著生命從傷口里一點一滴地流逝。 他好像真的已經不是謝清呈了。 他不過是一個空殼,一具衰朽的尸體…… “小謝!小謝!” 模糊間,好像有個男人從出租車上下來。 那男人身材高大偉岸,撐著一把黑色素面大傘,很像他的父親…… 秦慈巖沒想到自己晚上回滬州,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想順道往謝清呈家這邊兜一圈,卻見到了這樣一副太過凄慘的情景。 他奔下車來,把手伸給那個蜷坐在臺階上的少年—— “你在干什么?你不痛嗎?” 謝清呈仰頭看著他,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似的。 嘴唇動了一下,卻沒有聲音。 秦慈巖一把將他架起來,背在背上,傘也斜了,醫生的衣裳徹底被大雨淋濕,他不管,只將大傘仔仔細細地遮住他肩上的那個孩子:“走。沒事了啊。我帶你去醫院?!?/br> “我帶你去醫院,小謝,你堅持住?!?/br> 從那天之后,秦慈巖就知道,謝清呈的病癥不是單純普通的精神問題了。 他和遠在美國的老同學掛了電話,老同學聽聞此事,翻案相關病案,發現美國那邊的試藥者也有一些出現了相似的病例。 但那些人都沒有活太久。 身心摧殘太大了,他們到了最后,無時無刻不在與人類最負面的情緒做斗爭。 比rou體上的傷痛更可怕的,是情緒上的絕望。 秦慈巖結束通話后,一個人在家里的陽臺上站了很久。 他是真的非常喜歡謝清呈,只要看過那孩子曾經堅強又懂事的樣子,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而如果有誰能夠最終戰勝人心的痛苦,秦慈巖覺得,那一定就是謝清呈。 只要有人能真正地理解他,陪護他。 秦慈巖那一陣子工作上剛好有借調,可以在滬州留上大半年。 于是他做了一個決定。 決定經常把謝清呈帶在自己身邊,把他當個養子似的。 不過這事兒不能聲張,畢竟如果讓燕大附一的同事們知道了謝清呈就是之前嚴重車禍回天乏術的孩子,那一定是少不了盤查的。 而rn—13作為違禁藥使用,他且不說自己的職業生涯如何,謝清呈都很有可能會被當成實驗目標面臨著可怕的威脅。 所以幾乎沒什么人知道秦謝二人私交甚密。 秦慈巖對謝清呈情如半父。 他給了謝清呈新生,給了那個瀕死的少年活下去的勇氣,他還給了一個靈魂枯朽的死人,重新活下去的意義。 在那長達半年時間的朝夕相處中,秦慈巖成了謝清呈的精神支柱。 謝清呈無論有什么負面情緒,秦教授都是能夠包容開解他的。 秦慈巖的智慧,秦慈巖的博聞強識,懸壺濟世,又給予了失去理想的謝清呈一束新的光亮。 他不能成為警察了。 可他或許可以成為一名醫生。 一名像秦慈巖一樣的醫生。 日升月落,秦慈巖不覺辛勞地教導著謝清呈疏解情緒,同時傳書授業,引他步入杏林之門。 和賀予鉆研黑客技術一樣,少年謝清呈埋頭苦讀,同樣起到了分散注意力的效果,病情竟在這樣的方式中漸漸得到了控制。 秦慈巖讓他以一個普通學生的身份,在空暇時去他朋友開的研究院進行學習。以此激勵他不斷地克服困難。 那個研究所就是賀繼威贊助的。 不過,沒人知道秦慈巖和謝清呈關系非常親密,秦謝二人在外人面前總是淡淡的,就像是點頭之交。秦慈巖如果要給謝清呈一些學習上的機會,也總是會假托一些青年興趣組的名義,而非直接授意朋友讓謝清呈進組。 謝清呈也沒有辜負秦慈巖的重望,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對任何知識的融匯貫通都很快。 rn—13似乎讓他的頭腦變得更聰明了,在這短短的十余年時間內,謝清呈私下跟隨秦慈巖完成的學究是正常人絕對達不到的。 除了醫學,謝清呈在生命科學的領域也取得了驚人的突破。他甚至私下里開始研究rn—13的輔助藥物,研究自己作為精神埃博拉患者的病理問題。 然后某一天,謝清呈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他自己是很好的實驗體。 正是因為rn—13的完全性使用,作為初號病患,在他的身上,可以完成一些正常人絕對承受不住的藥物實驗。 通過那些實驗,他可以在許多常見疾病的領域求證出答案,創造出新的醫治方向—— 頗有些神農嘗百草的意味。 謝清呈因此感到了自己短暫的人生或許并非是沒有意義的。 盡管他再也不能是從前的謝清呈了,他必須舍棄他最初的夢想,舍棄追尋父母死亡真相的心愿。 但是他至少不再是個廢人。 他可以讓自己的痛苦開出鮮紅的花蕊,可以讓自己的生命照亮那些身在病痛中的人們,可以帶他們離開那漫長到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把這些沾染著他的鮮血的數據記錄下來,儲存整理,而就是這些內容,后來被別人稱之為了傳說中的——“初皇數據”,或是“初皇檔案”。 第92章 他是歸來的光 從那之后,謝清呈幾乎是廢寢忘食地進行這那些實驗……好像只有這樣,他的心境才能一直保持著平和。 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沒有徹底地毀滅,還是有價值的。 但問題是,不停地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哪怕是rn—13的完美改造人,有時候也無法承受住那種rou體上的痛苦。 盡管精神埃博拉感官較正常人更為麻木,但痛到骨髓了,還是會受不了的。 謝清呈的這些實驗一直都是背著秦慈巖進行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拿自己的手臂上做燒傷藥物測試時,被無意間進來拿東西的秦慈巖碰見,他的這種自毀式科研行為才被發現。 秦慈巖大為震怒,立刻停止了他在研究所的學習。 他問謝清呈:“你的命就不是命嗎?你這樣的行為,是在折磨誰?” “我不覺得痛?!?/br> “取得這些實驗結果的人會覺得痛!” 秦慈巖憤怒地說。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拒絕美國的朋友嗎?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去參與研發rn13嗎?!這藥明明能救人,明明救過一些實驗體,但我卻不認為那這是好事,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沒有什么醫學實驗會比人的生命更重要。挽救生命這是科學研究的意義之一,但那不是建立在活人的鮮血上的!” 謝清呈替自己纏繞紗布,慢慢地放下雪白的衣袖,然后他起身,看著秦慈巖的雙眼:“可是老師。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br> “自從我生病之后,我好像就成了一個廢物。過去輕易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做不到了?!?/br> “您能明白那種力量流逝,卻把握不了的無力感嗎?像面對時間,面對引力,面對所有不能被抗拒的東西?!?/br> “我嘗試著去習慣,但我習慣不了……我的身體雖然痊愈了,但我的心臟好像早已經在那次本該喪生的車禍中腐爛。我時常做夢醒來,覺得胸腔里是空的……我很想拿一把刀把自己的胸口剖開,去看一看里面究竟還剩下什么?!?/br> “我覺得我不過就是個借尸還魂的軀體?;钤谶@個世上,除了照顧好自己的家人外,我再也沒有了任何作用……” 謝清呈說到這里,閉了閉眼睛。 “我甚至連家人也照顧不好。我meimei童言無忌,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她覺得我變了?!?/br> “她覺得我……”謝清呈嗓音凝澀,僵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下去,“她覺得我……不是她的大哥?!?/br> 他說到這里,盡管隱忍著,眼眶還是紅了。 最初讓他堅持著活下來的,就是那個年幼的小meimei。 可是連meimei都這樣說他——而且女孩兒才五歲,沒有什么曲折心思,她感受到什么就會說什么。 這種指責不是故意的,而是一個幼童發自內心的難受和不安。 謝清呈常覺自己身上沾血,渾身上下都是看不見的病毒,他漸漸地連抱她都不敢。 他在夜里枯坐于床,于朦朧月色中看著那個小小的生命。 她愛他。 所以她的話能把他傷的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