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27節
書迷正在閱讀:和離、被渣后貴妃她跑路了、反派大佬他人設又崩了、自甘下堂妻暴富了[八零]、穿成假千金她媽、養子們內卷后我咸魚了[玄學]、重生后嫁給三叔、很遺憾,你要對我負責、[娛樂圈]妄念、全魔宗都團寵我
第二天,謝清呈來了。 在所有的手續都交接完畢,他給他做了最后一次病情監測,然后謝清呈對躺在治療椅上的男孩子淡淡地開口:“你mama應該和你說過了?!?/br> 賀予:“……” “從明天起,我就不在你家了?!?/br> “以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不要像以前一樣選擇自我傷害的方式轉移注意。還有,無論換成哪個醫生來替你看病,你要記得,最重要的始終都是你自己的心態?!?/br> 年輕的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果然沒有帶上任何私人情緒—— 呂芝書是對的,在謝清呈心里,他和賀予的邊界,一直是很清楚的。他們兩家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賀予是賀家大少爺,是賀繼威的兒子。 而他只是他們家請來的一個醫生。 對于賀予而言,如果一直依靠著一個醫生來疏導精神上的困境,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謝清呈很冷靜,他很清楚這一點。 他可以給病人照顧,支持,給與強大的精神鼓勵,但該告別的時候,他不會有任何留戀。他處理醫患關系一直都是這樣干脆和干凈,所以他最后只是說了一句:“……好了小鬼,那么祝你早日恢復康健?!?/br> 青春期剛至的男孩子壓著心里的火,望著他:“……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了嗎?” “……” 等了一會兒,不見謝清呈有反應。 賀予說:“好。你沒有,我有?!?/br> “……” “謝清呈,過去這些年,我經歷過很多醫生,他們讓我吃藥,給我打針,以看待一個獨立患者的眼神看待我。只有你不一樣?!?/br> “我確實是不喜歡你,但我把你的話完完全全都聽了進去?!?/br> “因為只有你,會把我當成是一個應該融入社會的人。你和我說打針吃藥不是最重要的,去和他人建立聯系,去建立一個強大的內心,才是我能撐下去的唯一出路?!?/br> 賀予停了一下:“謝醫生,雖然我和你不算太親近,但是我……” “……” “我……” 賀予說到這里,半天都說不下去了,一雙杏眼緊緊盯著謝清呈的臉。 “我以為你不僅僅把我當一個病人在看,你也把我當做一個有感情的正常人看待?!?/br> “我確實把你當做一個有感情的正常人看待?!?/br> “那你就這樣突然走掉嗎?”初中男生體態已經長開了,帶著些怒意時,他的氣場其實很可怕,已經有了壓迫性,“正常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的嗎?” 謝清呈靜了片刻:“賀予。我知道你覺得這件事很突然,本來我確實應該提前告知你,但是我和你父母都溝通過,尤其是您的父親,他算是我的舊識,也是我的雇主,我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必須先尊重他的意思……” “那我的意思呢?” 謝清呈說:“我只是個醫生而已?!?/br> “我也是你的雇主吧?!辟R予盯著他,“你就不問問我的意見?!?/br> “……”謝清呈嘆了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小伙子。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你還是個學生,雇我的價錢也不是你出得起的?!?/br> 賀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那時候已經很沉穩了,在成人的應酬之中,甚至也能夠進退得當,不失儀態。 可他一想到謝清呈和謝雪都要走了,他忽然又變得很無助,竟然脫口而出:“我有很多零花錢,可以——” “留著買蛋糕吃吧?!?/br> “……” 謝清呈很理性地和他說:“我不是一塊蛋糕,你父親不給你買,你就能自己想辦法花錢得到。我來給你看病,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的人情。我不可能違背他的意志,你明白嗎?” “他為什么一定要你走?” “他沒有要我走?!敝x清呈說,“是我自己要走的。你剛才不是問我,這樣的離開是不是人和人之間一種正常的關系終結嗎?” 謝清呈看著賀予的眼睛。 “是的?!?/br> “盡管你在我眼里也是個有感情的正常人,但我和你建立的是醫生與病人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都是階段性的,哪怕你最親近的父母都不可能陪同你走完一生?!?/br> 謝清呈頓了一下:“現在我和你的醫患關系已經到了要結束的時候,那我就應該走了。這是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間,一種很正常的關系終結?!?/br> “……” “我和你父親最初約定的時間,也就是這七年?!?/br> 謝清呈說到這里,重新望向賀予的眼睛:“你的病,在這個階段已經不適合有人再繼續這樣陪著你了。你遲早都要靠你自己,來走出你內心的陰影。你明白嗎?” “……所以你和我母親一樣,也都認為,今天過后,我們之間,我和謝雪之間,就不用再有不必要的聯系了,是嗎?” 謝清呈:“你有需要我們幫助的時候,可以隨時聯系?!?/br> 頓了一下:“其他時候,確實沒有太大的必要?!?/br> “……” “還有,你母親把你和謝雪經常單獨出去玩的事情告訴我了?!敝x清呈說,“我作為她的家長,也確實覺得這樣不太合適?!?/br> 他說到這里,打量了一下讀初中的男生,得體而冷靜地說:“我知道你們年齡差得很大,你對她也只是一份依賴,并沒有別的意思。但時間久了,難免會有些不好聽的說法,對你對她,都不是什么好事?!?/br> 賀予沒糾正他那太過古板太過天真的想法,只說:“所以你認同我母親的做法?!?/br> “我認同?!?/br> 賀予盯著他看,看了很久,然后他靠坐回了椅背上,支著臉,輕輕地笑了,那笑容像是云翳遮日,把他好不容易裸露出來的一寸心房給遮掩得嚴嚴實實。 賀予笑著說:“醫生,你真的……冷靜得讓人覺得,你沒有病,但比我還沒有心?!?/br> “好。既然您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么您走吧?!?/br> “我會好好記著您說過的話,很冷靜地自救著,很冷靜地活下去,也祝您今后仕途坦蕩,一路順風?!?/br> “但是——” 話鋒一轉。 “謝雪雖然是你meimei,她也有她的自由,不管你們說什么,我還是會去找她?!?/br> 謝清呈皺起眉頭,目光變得很嚴厲:“她是個女孩子,你也已經十四歲了,你有點距離感。為什么非要跟著她?” “因為她不像你?!?/br> 光影在地上切割成一道線,他們分別在光與暗之中,像是被一折兩半的碎片。賀予說:“她是我和世界連接的,唯一一座橋梁?!?/br> 謝清呈沉默片刻:“那你應該另找一座的?!?/br> 時間到了,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辦,無法和賀予再多說什么,就走了。 那一天,賀予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 從黃昏,到深夜。 賀予想,謝清呈其實是個很有手段的人。 謝清呈講話總是很有道理,是他和他說,希望他當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人,是他和他說,人可以靠著自己走出內心的陰影。 他甚至還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賀予覺得他哪怕離謝雪很近,謝清呈作為兄長,也是能接納他的。 但是這一天,他從謝清呈的選擇中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多了。 雇傭關系實在是人際關系中最清白簡單的一種,無論持續十年還是二十年,當這段關系結束,就可以錢貨兩訖,沒有半點人情糾葛,誰也不欠著誰。 一個私人醫生,拿錢辦事,無利走人。 和以前那些醫生相比,謝清呈并沒有任何地方是特殊的。他甚至比其他那些將他視作異類的醫生更殘忍,因為他騙了他最久,從他的熱血與痛苦里,拿走的利益最多。是他讓他誤以為自己建立的關系是可以永固的,是他讓他誤以為他對謝雪的喜愛是能夠被家長接受的。 但他都錯了。 賀予想著這段舊事,看著謝清呈的臉。 那么多年過去了,謝清呈還是當年的謝家長兄,到底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依舊不愿意謝雪與他單獨相處,依舊以一個很霸道很獨裁的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他meimei身前——就連勸誡他想開點的話,都一模一樣。 謝清呈或許是個很好的醫生,有值得他稱道的醫療理念,有公正的思想,有對患者的責任。 但很可惜,他沒有心。 “還在想以前的事?” 謝清呈的聲音將他從回憶里喚回來。 賀予回過神,說:“……您提到了,我也就想了。仔細想一想,您也確實不太可能記得我以前說話是什么態度?!?/br> 賀予最后笑了:“畢竟我們也就是一段已經結束了的醫患關系,我說的對么?” 謝清呈還未答話,但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亮起了一道光,緊接著“砰”的一聲,夜幕中煙花盛放。 一年一度的游園會,在臨近結束時,總以這過于燦爛的花火作為壓軸。 數聲震響,萬花齊放。 謝清呈說:“對?!?/br> 在這光輝璀璨中,忽然響起了悶雷轟隆——陣雨。煙火生來熾烈而溫柔,到底比不過閃電悍橫又冰冷,很快就偃旗息鼓敗下陣來。遠處學生們嬉笑著紛紛逃進教學樓或宿舍里避雨,黃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在熱鬧的塵俗間。 賀予依舊維持著那虛薄的微笑,在暗下來的天色中,說:“那一起躲個雨吧謝醫生。我想按您這么清醒的思路分析一下,除了醫患關系外,現在您還是我老師的哥哥,您要是淋濕了,我在她面前也交代不過去?!?/br> 頓了一下,依然有些諷刺地:“已結束醫患關系的兩個人,一起躲雨屬于正常行為,沒有越矩和失態,對吧?” 謝清呈知道他心里其實還是抵觸自己。 但謝清呈也沒更多耐心和寬容心去哄他了,冷道:“對?!?/br> 賀予笑笑:“前面有個山洞,您先請吧?!?/br> 這邊賀予和謝清呈在島上找地方避雨呢,那邊學長還在兢兢業業地拿錢辦事,守著入口,不讓參加游園活動的其他人接近。 學長尋思著這個點,大家也應該玩的差不多了,不太可能有誰這么無聊,還大老遠跑到夢幻島上蓋個戳,所以心態放松了許多。 “哎呀,這個雨真大啊?!彼锌刈邙喿哟?,很是三八地往島上望,希望能看到些什么。 但距離太遠了,他之前只隱約瞧見賀予和一個身材挺修長的人在一起,他近視眼,看不太清,就覺得那美女挺高的,估計都快一米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踩了個高跟鞋。 學長覺得賀少的口味真是獨特,喜歡這么高的高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