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嵐遲,嗯。 這一聲嗯輕得他自己都有點聽不見,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還行,朝妄靠在那,就是頭暈。 他閉了閉眼,夢里全是你,你還一直喊我。 驚慌失措地拉著他,眼圈紅紅地看著他,問他能不能別走。 還任由他親近,乖得不得了。 果然是夢。 不過,這人哭了。 朝妄抬手,指腹按在這人的眼角下,哭一個我瞧瞧。 嵐遲, 他拿開這人的手,要不你哭給我看看。 朝妄可哭不出來,只對他眨了眨眼睛。 嵐遲看著他,慢慢地笑了。 他笑的時候,眉眼干凈而溫柔,眼尾略微彎了一下,唇色清淡,仿若清風拂面,朗月入懷,讓人有一種清和而又忍不住沉浸其中的感覺。 朝妄看著他,也笑了下。 我覺得我挺喜歡你的。 嵐遲心頭一跳,便是從前相依相伴的時候,朝妄也少有說這種話,他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尤其是在這人的目光下,眼睫不自覺低垂,我、嘟嘟,門被敲了兩下,外面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朝妄大人醒了嗎? 風折枝推開門的時候,見里面的人都好好地坐著,頓時笑了,對嵐遲招了下手,過去對兩人提議,出去玩吧,外面天光正好,你們倆又不睡,總窩在這里多沒意思啊。 朝妄掃了眼這人的臉,眼里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抬手拿開這人搭在他肩上的手。 正松開的時候,風折枝忽然反手一握,握住了他的手,指腹不安分地在他的手心里蹭了一下,心里想著什么不知道,嘴上卻下意識調戲了起來。 朝妄大人真是令人心馳搖曳,情難自禁、嵐遲你拉我干嘛 嵐遲拽著這人,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然后。 車門口的清枕老神自在地倚在那,完全忽視那邊不時傳來的慘叫聲,輕點!??!不就摸個小手嗎,別打臉別打臉,朋友還能做,??! 過了一會。 風折枝爬上車的時候,一副慘遭□□的凄慘模樣,嗚咽一聲,見色忘義。 嵐遲一身清淡地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到地方趕緊走。 風折枝頓時更悲傷了,捂臉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娘。 嵐遲寬袖一揮,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他的嘴,轉身走了。 留下兩個小妖或同情或活該地看著這人。 第40章 斬卻前塵 嵐遲推門進去的時候, 床上那人正打量著手里的香囊,白玉雕鏤雙魚式香囊, 白藍花色,樣式精美。 是風折枝身上的那個香囊。 居然不知怎么到了朝妄手里。 他走過去, 坐了下來, 風折枝有些能力比較怪,不要讓他隨便碰你。 當初他之所以與那人認識, 也是因為無意間撞到, 那人轉過身看他時的第一句話,言語間帶著散不去的風流意味。 美人, 你失憶了呀。 也因此, 才結識了。 朝妄點頭,這個東西有點奇怪。 這香囊一到他手里,上面的一小塊玉便自發地亮了起來,發出瑩瑩的光, 感覺有點奇怪。 嵐遲看了一眼, 這是他的隨身之物,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 他每次見這人,這個雙魚香囊都掛在身上, 想來是個寶貝之物。 這時,外面的風折枝終于察覺到自己身上少了樣東西,急忙過來,朝妄,你居然拿我東西?! 朝妄捏著香囊, 對他搖了一搖,你摸我手,我拿你東西,禮尚往來。 風折枝伸手,快還我。 朝妄悠悠閑閑地坐在那,把玩著這個香囊,我瞧著這玩意不錯。 我的東西自然不錯,風折枝走近幾步,見朝妄神情淡淡的,一副不準備把東西給他的樣子,便又說,要不回頭我再給你弄一個,這個真不行。 朝妄挑眉,怎么不行,車費不要了,你拿這個作抵押吧,他說著把香囊遞給嵐遲,這個顏色喜歡嗎?不喜歡的話,回頭給染個色。 嵐遲作勢看了看,不喜歡,染吧。 那喜歡什么顏色? 青色,白色,都可以。 青色吧,我看青色挺配你。 嗯。 兩個光天化日談情說愛的不要臉狗男男。 風折枝看向嵐遲,一臉悲痛,你怎么這么快就被帶壞了?!你以前明明還是個好人! 嵐遲回頭,神色無辜,我現在不是好人? 就是,不能因為說了兩句話就不是好人了,朝妄搭腔,隨后做出一副虛弱狀,我突然有點累了。 嵐遲伸手扶他,怎么累了?不是剛睡醒的嗎?還困嗎? 不困,朝妄搖頭,握著他的手腕,見嵐遲神色擔憂,便輕輕一笑,笑意溫和卻又帶著一點虛弱,我沒事的。 嵐遲皺眉,你現在這個樣子怎么能叫沒事。 真的沒事。 讓我看看。 旁邊碩大無比卻又完全被無視得徹底的電燈泡風折枝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若不是他親眼所見,恐怕誰也不知道,這素來冷漠高傲的朝妄大人還是裝可憐博同情的一把好手,瞧瞧這語氣,這神態 你要是真虛弱,你倒是把手撒開??!放在人家腰上占人家便宜算什么?! 他倒是有心想走,不吃這現場的狗糧,但無奈,東西在人家手里,現在不要回來,依朝妄的處事風格,指不定待會就沒了。 咳咳! 電燈泡出聲刷個存在感。 這邊的兩人看了過去,朝妄大人神情清淡,你怎么還在? 嵐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整個人都快靠在朝妄懷里,男人的手正握著他的手。 他連忙后退了下,收回了手。 風折枝看著那個不要臉的朝妄,你把東西給我我就走,要不然我就待在這,一直看著你們。讓你們什么事也做不了,呵。 朝妄拿起香囊,隨手扔給他,記得關門。 風折枝連忙接過東西,仔細查看一下,完好無損,正待松口氣的時候,突然,咔嚓一聲細微的聲響。 那一小塊玉竟然碎了。 碎成了幾塊,化為了瑩白的光團,漂浮在他手心之上。 我去?!風折枝一個反應不及,還未待思索這玩意怎么突然碎了,急忙收回那幾道光,但那白光根本不聽他使喚,化作了幾道白色的光線,眨眼間便竄進了一旁嵐遲的身體里。 嵐遲心頭猛地一震,眼前竟是飛速掠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各種鮮明的,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 那些記憶。 庭院里。 真想恢復記憶? 風折枝翹著二郎腿,毫無形象地坐在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你身上的這種。 嵐遲坐在一旁,一身白衣,長發如瀑,衣服上落了少許落花,我身上的怎么了? 風折枝捏著糕點,咬了一口,口齒含糊不清,不簡單,非常不簡單。 他吃了一塊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過我最喜歡不簡單的東西,難度越高,越有挑戰性,他瞧著嵐遲,但我勸你想好,若是傾盡心血,最終恢復的,卻是你曾經丟棄的記憶,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曾經丟棄?嵐遲搖頭,我感覺并不是。 他像是在等一個人,日日夜夜都在等。 可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他只是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風折枝唇角帶笑,記憶可保存,更改,或銷毀。 但只要你還活著,便不可徹底抹去。 我會幫你想辦法,只是,你這情況特殊,怕是得遇到相應的人,才能記起。 相應的人? 對。 朝妄抱著靠在他懷里昏迷不醒的嵐遲,眉頭緊鎖,問風折枝,你做了什么? 風折枝臉色也不太好,畢竟他一個寶貝就那么隨隨便便地毀了,任誰也不會高興。 他看著嵐遲,最大的可能,是讓他想起一些回憶。 朝妄盯著他,眸色沉凝,一些回憶? 風折枝咳了一聲,可能是不太好的記憶,也可能是其他,這個我也說不準的。 其他的可能? 其他風折枝難得心虛了起來,聲音也沒底氣了些,也許是一些副作用吧,按理說對其他妖怪沒太大影響,但是嵐遲的幻術能力不低,怕是會放大。 畢竟他這個玩意就叫,醉夢劫。 一般是被他用來勾起心底潛藏的記憶,或是修改記憶,彌補缺失,但因為材質不太正常,有時候附帶的效果也無法控制,也因此,帶了個劫字。 但這東西難得,風折枝本身又是個不太正經的性子,覺得帶點副作用什么的,也沒什么,畢竟有得必有失嘛,總不能只拿好處不吃虧吧,也因此,就一直帶在身上。 誰知,直接砸嵐遲身上了。 這要是一般的小妖怪,從此能不能醒來都是個問題。 想到這,風折枝對朝妄大人笑得格外真誠,放心,他睡幾天就醒了。 幾天? 額一二三四五? 你也別走了。 ??? 就這樣,風折枝被扣下來了。 長得真好看,仙人似的,我們這兒還從來沒來過這樣的人呢。 行了,趕緊走吧,這可是大人帶回來的人,你也敢看,膽子真肥。 就看一眼嘛,再說,大人也不在這,哎,你說,他怎么能好好地站在這?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走吧走吧,讓大人知道,你可要沒命了。 好吧 那邊的兩個人走遠了。 嵐遲始終視若無睹,小心地捧著手里的青瓷小碗,里面是剛剛做好的雞蛋羹,出鍋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只這一會,便涼了。 他用所剩無幾的妖力小心地攔著熱氣,不讓散開,但無奈,這里實在是太冷了。 冰冷,黑暗。 到處都是黑色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偶爾有人經過時,拖在地面上的鎖鏈聲。 嵐遲腳步加快,走到了一個地方,殿門是半掩著的,門口守著一個人,是一個身著布衣的白發老婆婆。 他松了口氣,這位比較好說話,應該不會攔他,讓我進去吧。 老婆婆看了看他,目光在他手里的東西輕輕掃過,滿是褶皺的臉微微笑了下,眼神溫和,公子有心了。 她慢慢側過身,背是佝僂著的,請進吧。 殿內的主座上,坐著一個男人,莊嚴荒寂的古服,純黑色,半分紋飾章彩也無,沉沉地披在那人身上,連帶著整個人鮮活的氣息也被盡數壓了下去。 那人高坐于主位之上,恍若帝王,氣勢威嚴,莊穆沉寂,深沉而冷漠,渾身上下看著,沒有一絲活氣。 嵐遲看著那個人,怔怔發愣,一時竟覺恍若隔世。 他很快收回神,走了過去。 男人正在休息,支著手,身姿慵懶,玉冠束發,鴉色長發披了下來,是一張清俊如斯的臉,一條長長的黑色布帶遮了雙眼,只瞧見鼻梁高挺,唇色薄潤。 朝妄?嵐遲低聲喚他。 好一會,男人動了一下,似是從睡夢中醒來,嗯? 嵐遲忍不住笑了下,我做了雞蛋羹,嘗嘗吧。 男人也笑了下,怎么突然想起做吃的。 你都好久沒吃東西了,嵐遲拿起勺子,準備喂他,沒防備,被男人拉了一把,坐在了座位上。 他連忙起來,這,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了,男人把他按了下去,都要涼了,你還讓不讓我吃了。 見人這般,嵐遲也就不好說什么,坐在他旁邊,開始喂他。 甜,男人彎唇笑了下,還好有你,這里都沒人給我做吃的,遲早要餓死我。 嵐遲動作一滯,慢慢地笑了下,但又想起,這人現在什么都看不到,唇角的弧度又慢慢地落了下去。 你怎么不說話? 男人抬手握他的手,手指順著清瘦的手腕正準備往里摸的時候,被嵐遲按住了。 嵐遲的聲音刻意帶著一點不自在,怎么總是動手動腳。 說著嫌棄似的拿開了他的手。 摸一下嗎,男人有點委屈,你最近都不碰我,也不讓我碰你,我又看不到你。 嵐遲眼眶發酸,喉間開始哽咽,卻努力保持的很正常,不讓這人察覺到有任何的異常,那你別動。 男人坐在那沒動。 嵐遲湊上去,親了下他的唇。 男人唇角微微翹起,語氣卻很傲嬌,那好吧,我就原諒你了。 小孩子似的。 嵐遲看著那條遮眼的黑色布帶,覺得特別的礙眼,突然很想,一把把它扯下來,對這人說,你看我一眼吧,你都好久沒看我了,但他嘴里卻在說,雞蛋羹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