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那人眉眼清俊,策衣束袖,舉止行云流水,手中一柄長劍戲耍般的漫不經心,卻分明透著幾分恣意輕狂之氣。 這本不是落花時節,卻因其劍氣,灼灼桃花紛紛飛舞灑落了下來。 這幅畫的色調很是素淡清雅,視野開明,而那人單單一劍一式,一身清狂凌然之派,便讓人不覺注意力集中了過去,心底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追崇之心。 想要做他的隨從,追隨其左右,鞍前馬后,誓死無悔! 小妖們在看到大妖時都會有這種沖動,但這人只在畫中,便讓人生起如此強烈的欲望。 可見其在現實中該有多受人追捧。 兩個少年怔怔地看了一會,慢慢把心思按了下去,對視一眼,遲疑地問,這是,朝妄大人? 看著樣貌很像,但怎么風格卻完全不一樣?,F實中的朝妄大人多嚇人啊,讓人壓根不敢直視,有多遠跑多遠,怎么這畫里的,一點都不嚇人,甚至比他們妖界拿得出手的第一美人嵐遲大人還要招人。 白溪把畫收了起來,這是以前的他。 ?????! 白溪并未理會兩人的震驚,取出一支墨筆,筆尖落下一點,畫卷微微振動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漫了出來,似有似無,并不清晰。 他放下筆時,好似看到了那執劍之人側過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一如當年。 荒林。 嵐遲一腳踏進去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一陣扭曲變幻,下一刻便出現在了一個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大白天,街道上人很多,像是集市,有孩童從人群里嬉鬧著跑了出來。 他剛打量了兩眼,身后哎呦一聲,回頭一看,那個小姑娘也進來了。 嵐遲神色不變,不是讓你別靠近嗎。 見自家男神好似不悅,漁連忙解釋,男神你聽我說,我本來沒想進來的,結果不知道怎么一陣風吹過來,我就被卷進來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膽子肥是肥,但對于找死的事還是并不主動的,尤其今晚遇到的一個比一個強悍。 深深懷疑,這個樹林根本不是她一個小妖能進來的。 除非找死。 嵐遲的視線掠過她手里的那簇小火苗,別動用妖力。 漁趕緊點頭,一步不落跟緊嵐遲。 但還沒走幾步,她突然倒吸了一口氣,臉色有點白。 因為前面有一具慘死的尸體,臉皮就像是被什么融化了似的,血rou模糊,面目猙獰,還露出一點森森的白骨,那人的眼睛睜得老大,眼窩里黑色的眼珠子泛著絲絲血色。 倒在地上,脖子是扭曲的,應該是被人直接擰斷了脖子而死。 但最讓人奇怪的事,來來往往這么多人,竟然沒一個在意那個人,就像是壓根看不到,一腳兩腳地踩了過去,有個孩子被絆了一下,摔了一跤,也沒在意,爬起來繼續跑,臉上的笑容都不帶變的。 漁越看越不對勁,心里毛毛的,不止那個死狀慘烈的尸體,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好像很不對勁。 好像無數只眼睛在暗中盯著她 她往嵐遲身旁縮了縮,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被人抓著衣服往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也就在這時,周圍的一切突然就變了,她看到的每一個人的臉皮都開始慢慢融化,直至露出血rou,面目猙獰,如同惡鬼般地自四面八方撲了過來,嘴里還發出不似正常人的嘶吼聲。 漁頓時嚇傻了,本來以為是幻境,但是這幻境也太真實了吧,而且太恐怖了! 她壓根不敢多看,也根本不敢亂動,手里死死地攥著那個火石子,被嵐遲大人拽著往前跑的時候,雙腳都快離地了。 但意外的是,那些人居然很少攻擊她,大部分都是沖著嵐遲大人過去。 好在即便不用妖力,嵐遲也依舊能應付的過來,就是人太多了,身邊又有個小姑娘,多少有些礙事。 不用妖力就等于沒了妖術,沒了妖術就只能用身體硬抗,漁本來就不擅長體術,這些惡鬼又長得這么可怕,她強撐著不尖叫已經是快到邊緣了。 這時,一張血淋淋的臉突然湊到了眼前,離得極近,這人臉上的血都好像濺到了她的臉上,這種又惡心又粘稠的恐怖感覺 漁這次真沒忍住,驚叫了聲,手里的東西都沒拿住給扔了出去。 嵐遲皺了下眉,抓著她的胳膊往后帶了下。 兩個人站在街邊,身后是緊閉的店門,前面是層層包圍過來的眾多惡鬼。 太多了,幾乎整條街都被擠滿了,密密麻麻的,感覺一人過來啃一口都不夠分的。 最讓漁絕望的是,嵐遲大人站在她面前,并未有離開的打算。 她想,肯定是她拖累了嵐遲大人,要不是她,嵐遲大人一個人也能走。 至少不會死在這個鬼地方。 而就在這一刻,面前忽然間燃起了大火,那火是很艷麗的紅,就像血一樣,但卻隱約有幾縷藍紫色。 這火十分蠻橫,點燃了面前這一片之后,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很快,這一整條街的惡鬼都被大火籠罩,痛苦地掙扎,同時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漁愣了一下,就隱約聽見嵐遲大人的聲音,蹲下。 她連忙蹲了下去,以免燒到自己,心里還在想,這火哪兒來的,怎么也沒溫度?嗯??? 她把眼睛睜大了些,歪頭仔細找了下,果然看見那顆小火石靜靜地躺在地面上,而它的上方,是一眾正在被燃燒的惡鬼。 好厲害的火。 火燒得很快,沒一會,滿街的惡鬼都沒了,燒盡了所有慘叫,就連灰塵都沒剩下。 街道上只剩下他們兩人,以及那顆看上去將將熄滅的火石子。 嵐遲走了過去,把它撿起。 小火苗微弱地跳動了下。 漸漸暗了下去。 最后一點小火星快要熄滅時,忽然離了石子,毫無征兆地順著男子素白的指尖鉆了進去 嵐遲一怔,似是有些意外,一時竟未將其驅趕出去。 那火竟是冰涼的,如同一柄凌冽鋒銳的寒刃刺破肌膚,割裂骨rou,直直地撞進身體里。 嵐遲的臉色rou眼可見地白了下去,很快慘白一片,他的唇角慢慢地滲出血跡。 旁邊的漁猛地睜大眼睛,有些驚慌,大人?! 與此同時,只聽砰得一聲,他們身后的店鋪門竟然無風自動地打開了。 緊接著就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般,從這一扇門起,接下來的所有店門都砰地一聲一個接著一個地自動打開,直到整條街的店門都大開著。 而門的里面,是一片漆黑。 漁渾身都僵住了,甚至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因為她發現,剛剛被燒死的惡鬼們,此時正慢慢地從這些店門里爬了出來。 他們爬得很慢,但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恐怖,渾身上下冒著黑氣。 漁的牙齒包括腿肚子都在打顫。 大、大人 嵐遲神色未變,除了臉色有點白,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抬起手,指尖泛著一點微光。 這是要動用妖力。 漁的眼睛又睜大了些,頓時想起剛剛嵐遲大人的叮囑,不要用妖力。 剛剛這一路來,嵐遲大人確實都沒用妖力。 她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事。 這時,一只修長蒼白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握住了嵐遲的手,向下壓了壓,來人一手攬了下嵐遲的腰,懶懶的語調,怎么又跟過來了,怕我丟了? 這人視線掃過嵐遲的臉色,頓了一下,抬手,指腹輕輕地擦過他唇角的血跡,聲音又低又沉,怎么受傷了? 漁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的黑衣男人溫柔的舉止:說好的冷酷大帥哥呢???! 啊不對!這誰?????!居然敢這么占我們嵐遲大人的便宜???!活膩歪了吧?。?! 嵐遲沒說話,神色清淡,伸手扼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的手慢慢收緊,時間也好像在這一刻被靜止了般,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 男人始終靜靜地看著他,并未掙扎,唇角慢慢地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嵐遲看著他,手上一個用力。 黑衣男人憑空消失了。 一枚質地上乘的白玉自半空中墜落。 發出一道清脆的玉碎聲。 碎成了幾塊。 嵐遲眼神微不可查地恍惚了下,俯下身去撿那幾塊碎玉。 漁這時才反應過來,看著周圍開始變幻的扭曲場景,氣息微弱地問嵐遲,大人,這到底是哪里? 怎么感覺沒一個正常的 嵐遲聲音很清淡,訓練場。 這里用來訓練的幻境,但是這玉,并非是里面的東西,而是那人的私人物品,卻莫名出現在這里。 他把碎玉慢慢地收好,抬眸看向前方。 周遭的一切已是塵埃落定。 佇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古樸的石雕大門,黑沉沉的,看著十分的厚重而陰沉。 門是禁閉著的。 再往上看,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督查司。 但比起這個名字,這里更像是一個暗無天日的煉獄。 因為但凡是被帶到這里的妖怪,極少能有安然無恙出去的。 就連大妖們,也甚少會踏足此地。 他們有的寧肯死,也不愿到這里走一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昵稱待定 10瓶;緘默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章 督查司 督查司從外面看挺嚇人的,進去一看更嚇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就是讓人有一種特別壓抑而沉重的感覺,光線并不明亮,全靠墻壁上的燈火照著路。 帶路的人態度很好,臉上始終帶著笑,說的話也很客氣,這倒讓漁有點受寵若驚,畢竟這個開門的妖怪一看就是很兇狠的那種,看面相就是。 肯定是因為嵐遲大人。 雖然她剛剛看到這個妖怪開門看到嵐遲大人時,臉色都變了,還有一點不太好的感覺。 漁乖乖地跟在嵐遲的身后,感覺心里毛毛的。 嵐遲看了眼周圍的場景,是要把他們往待客廳那邊領,我要見你們大人。 那人腳步一頓,微微低下頭,大人有要事在處理,嵐大人若是不急,可以先稍等片刻。 嵐遲語氣淡淡,若是急呢。 那人沉默了下,嵐大人,這里是督查司。 嵐遲看了他一眼,新來的? 不待人回話,他一揮袖,聲音冰冷,滾。 那妖怪狠狠地撞到了墻壁上,伏在地上,臉色極其糟糕,啞著聲,嵐大人是不是因為我們大人的縱容太過放肆了,即便是您,毀壞幻境,私闖督查司,也是要受到懲罰的。 后面的漁聽得一愣一愣的,毀壞幻境可能是,但他們可沒有私闖這里,明明是正大光明迎進來的。 那妖說完這一通話,忽然手成爪狀,插進自己的體內,掏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妖丹,就著沾滿鮮血的手猛地一拍身后的墻壁。 嗡得一聲,地面好似震動了一下。 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與此同時,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向他們這邊逼近。 這怎么剛來就遭陷害?!這什么鬼地方???! 漁連忙問了句,大人,要不要走? 嵐遲神色不變,不用。 很快,一眾穿著相同制服的妖怪們把他們團團圍住了,前后堵得死死的,插翅都難逃。 按理是先把人抓起來,但眾人在看到來人是誰時,紛紛愣了下。 怎么是嵐遲大人? 眾人又看向那倒在地上被挖了妖丹的妖怪,地上流了一灘血,那妖怪已經恢復了原型,沾了血跡的妖丹孤零零地落在地上,臉色都不太好。 其中一人上前,內里壓著火氣,語氣勉強算客氣,不知大人這是何意? 嵐遲惜字如金,出言不遜。 此言一出,有的低下頭沒什么反應,有的則面露憤怒。 大妖怪殺小妖怪向來不需要什么理由,但若是過分了,自然有人前去處理,而這里是督查司,隸屬官方,負責處理的事務不少,其中就包括這些。 他們督查司的令牌拿到外面是根本沒人敢得罪的,但沒想到,現在自己人會死在自家的地界里。 那上前的人說,請大人隨我們走一趟吧。 這一次并非是什么待客廳,而是,審刑房。 一直往里走,光線愈發暗淡,陰暗而潮濕,不知從哪傳來水滴聲,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 走了不知多久,地面上突然出現一道血痕,看著像是什么東西被拖過去的痕跡。 前面的人停在了一間房的門口,門沒關,里面突然傳來一陣痛苦的慘叫聲,像是遭受到了什么不堪忍受的酷刑。 漁一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左右看了看,發現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反應平平,仿佛這種慘叫是尋常之事。 前面那人敲了下門,低聲道,大人。 一個人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那格外醒目甚至整個人都能起到蓬蓽生輝效果的嵐遲大人,小小的眼睛不禁睜大了些,扭頭朝里面喊了句,大人,嵐大人來了。 里面的那人還在慘叫,不過聲音很快就被堵住了。 嵐遲沒管這些人的反應,徑直走了進去。 漁猶豫了下,也連忙跟了進去。 一眼看到的是綁在墻上的那人,半人半蛇狀,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rou,頭發散亂,遮了大半張臉,嘴里被塞了個東西,想必是用來堵住聲音。 最為凄慘的是這人的下半身被人截了一半,也就是蛇尾被人剁了一半,傷口正在止不住地淌血,地面上積了一大攤血,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嵐遲的目光在蛇妖身上掃過一眼,落在了懶懶地坐在那的黑衣男人身上。 男人正在翻看罪證,幾張紙上全是血印,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交易記錄,時間,地點,人證物證,按律法,當死刑,除了這個被判定為主犯的蛇妖咬死了不認罪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