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的古代小廝生活 第153節
戶部還有監控物價的責任,以慶南清吏司為例,如果慶南的幾個州郡有人故意在哄抬糧價,這時候戶部就得出面調整糧價。 這所謂的出面,并非是出言警告那么簡單,畢竟糧食是商家的,朝廷不可能強迫所有商家按照朝廷的定價賣,朝廷只能從慶南的周邊州郡購買糧食,大量流入糧食來平穩糧價。 看著公文上的那些記載,霍謹博真心覺得戶部是個很忙碌的衙門,可以讓人從年初忙到年終。 尤其是度支科的官吏,他們每天都得核算大量的數據,這其中包括夏稅秋糧以及皇帝給大臣的賞賜俸祿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在衛國,大臣的俸祿是每月發放一部分,然后過年時再發放一部分,類似于后世的年終獎。 朝臣的俸祿一般是糧食和銀錢。 比如正一品官員的俸祿是一年一千兩銀子外加一千石糧食,每月會發放五十兩銀子和五十石糧食。 這是指正常情況下,可如果有官員因病請假沒去上值,或者犯了錯事被罰俸等事,這俸祿就得另算。 整個衛國幅員遼闊,官員千千萬萬,這些人的俸祿都歸戶部發放,可想而知這是多么龐大的工作。 霍謹博總算明白為什么戶部會有這么多官吏,尤其是度支科,入階的官員只有數人,沒有品階的小吏卻有上百人。 這個時代的賬簿已經發展得很先進,各項收入和支出分開記錄,清晰明了,哪怕他沒有接觸過古代賬簿,也可以看得明白。 霍謹博重點查看了慶南數年來的賦稅,他發現這幾年來,慶南收繳的農稅一年比一年低。 從永康帝登基開始,農稅就不曾變過,一直是二十取一,不過衛國的農稅有些復雜,分為丁稅和地稅,簡單來說就是人頭稅和田地稅。 霍謹博又翻看了之前的公文,并沒有提及有人故意不交稅之事,那就說明這稅收是如數收上來的,那為何會逐年遞減呢? 霍謹博百思不得其解。 等張凌永來匯報清吏司這幾日的情況時,霍謹博問他這個問題。 張凌永解釋道:“朝廷向百姓收取丁稅和地稅,雖然稅率并不高,可對于地少人多的底層百姓來說依舊交不起稅?!?/br> “而這些交不起稅的百姓為了逃避官府的懲罰,就會選擇逃離,因為大量的人口流失,才會造成農稅減少?!?/br> 霍謹博皺眉道:“那些逃離的百姓到了新的地方不還是得交稅?” 張凌永隱晦道:“或許有辦法不用交稅?!?/br> 霍謹博一怔,他明白了張凌永的意思。 這世上有種存在叫佃戶,佃戶因為不是田地的所有者,所以不用交地稅,至于丁稅,按理說該由雇主幫他們交,但古往今來,世家大族都喜歡隱瞞人口,這樣一來,丁稅也不用交了。 霍謹博問道:“按你這么說,朝廷每年的農稅都會減少,朝廷就這么坐視不管?” 張凌永解釋道:“事情沒有大人想象得那么嚴重,不管人口流失多少,田地是不變的,也就說地稅不會變,變得不過是丁稅,丁稅本就比地稅少,再加上每年都會不少男丁達到交丁稅的要求,如此一抵消,其實變化并不算大?!?/br> 霍謹博挑眉,將方才謄抄的數據讓他看,道:“這就是你說得變化不大?” 這三年來,慶南的農稅少了有十分之一,這已經不是個小數目。 張凌永目光漸漸變得凝重,抿嘴道:“按理說不該有這么大的變化?!?/br> “可事實上就是變化這么大?!?/br> 張凌永一時無言。 霍謹博又把另外的一份數據交給他,道:“本官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慶南的農稅在逐年減少,可它的商稅卻在逐年增加,這樣的結果就是慶南每年的稅收不僅沒有減少,甚至還有增長?!?/br> 張凌永眉頭緊皺,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道:“大人,慶南可能發生了什么事,我們若想弄清楚,恐怕只有親自去一次慶南才行?!?/br> 可實際上,兩人都不可能離開京城。 霍謹博站起身道:“既然我們解決不了,那就稟告給周大人,你隨我一起去?!?/br> 既然發現了異常,就不能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若是今后查出來,誰知道會不會連累到他。 本著明哲保身的原則,霍謹博都不會知情不報。 兩人很快就到了周澤德的辦公房,恰好九皇子也在。 霍謹博先給兩人行禮,然后便將這三年的賬簿交給周澤德,把他發現的情況詳細說清楚。 周澤德一點點翻看賬簿,發現和霍謹博說得情況基本一樣,便道:“本官會給慶南布政使去信,讓他詳細調查此事?!?/br> 這件事還得慶南布政使去查,他們身在京城根本做不了什么。 周澤德看向霍謹博,問道:“此事是你發現的?” 霍謹博點頭道:“下官這幾日正在查看賬簿,偶然間便發現了此事?!?/br> “做得不錯?!?/br> 周澤德對他難得有了好臉色。 隨后他看向張凌永,道:“張大人,你今后要好好幫霍大人管理慶南清吏司?!?/br> 周澤德是個很合格的上官,不管他對霍謹博有多不滿,他都不會支持下面的人和霍謹博對著干。 “是,下官遵命?!?/br> 眼看著周澤德對霍謹博露出滿意之色,九皇子開口道:“多日不見,霍大人還是這般心細?!?/br> 霍謹博拱手道:“殿下謬贊,下官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br> 周澤德好奇道:“殿下認識霍大人?” 九皇子淡淡道:“霍大人之前在成國公府做事,我們見過幾面?!?/br> 周澤德了然:“原來如此?!?/br> 樂怡郡主和九皇子的事之前鬧得沸沸揚揚,周澤德自然聽說過。 九皇子又看向霍謹博,問道:“霍大人現如今還住在成國公府?” 霍謹博搖頭:“下官數日前便已搬出來?!?/br> “你如今已不是奴籍,確實不適合再住在成國公府?!?/br> 聽到他已經搬出成國公府,九皇子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霍謹博之前的身份,周澤德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聽到這話臉色并沒有什么變化,可辦公房內的其他人卻是臉色微變,看向霍謹博的目光有些異樣。 這里面數張凌永情緒波動最大,他本以為霍謹博出身權貴,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霍謹博的家世,結果霍謹博出身低微得超乎他的想象。 九皇子繼續道:“霍郎中如今已是朝廷命官,萬不可再像之前那般魯莽行事,更不可打著成國公的旗號胡作非為,否則我定不饒你!” 九皇子看著霍謹博,語氣中帶著訓誡。 霍謹博拱手道:“下官明白?!?/br> 隨后霍謹博和張凌永離開辦公房,返回慶南清吏司。 張凌永此時已經調整好情緒,雖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可霍謹博比他官職高是事實。 何況霍謹博得封戶部郎中是永康帝親自下的旨,僅憑這一點,張凌永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得憋著。 如此想了一番,張凌永依舊以霍謹博為首,恭敬的態度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般想。 霍謹博的小廝身份以及九皇子不喜他的消息,轉眼間就在戶部衙門傳開。 霍謹博再一次成為話題中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戶部自然也不例外。 在戶部,大多數官員是通過科舉一步步考上來,但也有一部分人通過別的手段當官。 在衛國是允許捐官的,也就是花錢買官,這是朝廷為了彌補國庫財政困難想出來的辦法,這種名額不多,而且捐的官職一般不超過正五品。 捐官的大多是世家子弟,他們有錢有人脈,一旦當官其實比士人的仕途還要順利一些,不過他們的上限不高,除非是能力特別出眾,得皇帝看重,要不然他們最高也就能升到從三品。 除了這兩種人外,還有第三種人,他們謂之權貴。 這種人出身官宦之家,家中長輩在朝中身居要職,有長輩的面子在,他們想要討個一官半職也很簡單,便是皇帝也會給這個面子。 成晟旻其實就屬于這一列。 不過,這三類人并不是完全的割裂,因為世家和權貴中也有考科舉的人,所以他們彼此之間也有聯系,所以相處得還算和諧。 但霍謹博就不一樣了,他是真正地游離在眾人之外,獨成一類。 在九皇子說出他的身份前,其他人可能把他當成某個權貴之后,并不曾對他有太多關注。 但今日之后就會變得不一樣,最起碼某些自恃清高的士人恐怕會容不下他。 更別說九皇子明確表明對霍謹博不喜。 作為如今爭儲的有力競爭者,想要討好九皇子的大有人在。 這便是赤裸裸的身份壓制。 九皇子根本不需要親自出手,他只要稍稍表露一絲態度,有的是人替他出手。 主事孔成良來到張凌永的辦公房,小聲問道:“大人,關于霍司官的傳言都是真的嗎?” 張凌永點點頭。 孔成良皺眉道:“這么說,我們十年寒窗苦讀,竟是比不過一介小廝?” 張凌永看他:“不管他身份如何,他都是皇上親封的戶部郎中,本官勸你莫要動歪心思?!?/br> 孔成良臉色漲紅,梗著脖子道:“下官哪有什么歪心思,下官只是替大人鳴不平?!?/br> 張凌永擺手道:“你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是,不需要?!?/br> 孔成良目光閃了閃,見張凌永不再搭理他,只得郁悶地離開。 不管其他人心里如何想,明面上還沒人來找茬,霍謹博的日子依舊很平靜。 不過變化也有,霍謹博走在衙門的小路上,不再有人和他打招呼,之前還有人說要給他組織接風宴,現如今也沒了下文。 幾日過去,霍謹博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孤立。 霍謹博對此不以為意,只要周澤德不針對他,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影響不到他。 …… 王友山服侍霍謹博穿上雪白色長衫,再次問道:“公子,要不小人跟著您一起去?” 霍謹博帶好頭巾,道:“哪里需要那么多人,有康偉跟著我便夠了?!?/br> 今日是原主父親忌日,霍謹博理應前去祭拜,可他并沒有原主的記憶,根本不知道原主父親埋在哪兒,只能先回原主的住處看看。 原主住的地方是貧民區,那里多是三教九流之輩,帶的人多了難免引人注目,霍謹博是去祭拜又不是炫耀,沒必要太高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