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愛無周寰(一)
自從上次論壇貼的周彌音和司熏的互動視頻被熱頂成HOT后,直屬于司熏管的幾個部長就旁敲側擊探他的口風,和上次大聚一樣,司熏既不搖頭也不否認,只是不咸不淡把話題轉移,掩飾之意明顯得不行。 當然不行,說托人照顧會不得不解釋出陸向珩的名字,有心人稍微調查就能找出一堆兩個人行為不端的證據,司熏一開始就決定不如就這么避而不談,從他身上找不到對她不利的痕跡。 大家都默認他是因為身份問題需要以身作則不能坦然公開,隸屬于他管的體育部和外聯部性子忍不住愛看熱鬧的一邊怕擾得司熏煩不勝煩,一邊看著他避而不談又云淡風輕的反應通通表示心里了然。 而宣傳部幾個不愛說話的部員也在專心趕畫稿DDL,在心驚膽戰地在附件奉上情頭png套餐后發現反響居然還不錯,雖然主席沒用但也沒對此發表意見,也樂得為愛發電悄咪咪往論壇傳一些夢向小短漫。 內容都沒打tag,但一群人在下面評論心知肚明得像是在通地下暗碼。 “我知道我不說?!?/br> “咳咳,這不就是……” “媽呀菩薩產糧,這倆藏得太好我真沒地方找糖了TVT” 司熏很忙不怎么看論壇,周彌音對除了不常更新的校園奇聞板塊外一律略過,唯一知道是什么情況的陸向珩偶爾會聽到別人議論這件事,但總歸知道是自己安排的“特殊照顧”,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叁個最可以出面掰扯清楚的當事人全部處理態度消極,就算被提及也會疑惑地反問回去。 比如此刻,周彌音無語地看著齊樊英又咧著大嘴轉過身來看她寫作業,這次他倒是沒問什么問題了,就是自顧自地看著她。 周彌音還是受不了他一幅老父親般慈愛的神情,手里的自動鉛筆芯斷在練習卷面上后,她沒好氣地說:“齊樊英,你要是很有空的話,幫我把語文卷子寫了?!?/br> 他仍然一幅怡然自得快意人間的神態,一根食指伸到周彌音面前輕輕一晃,說:“彌音寶寶,為父很是寬慰——!” 周彌音用語文卷子拍了拍他的頭,今天穿的白色高領毛衣讓她眉目間明明更柔和了,她卻皺著眉對他說:“幫我做兩張?!?/br> “這可不行,你不知道主席他成績很好嗎!我們可不能讓別人抓住語文成績的弱點,讓人擠兌。你想想,到時候你倆名字并在一起,發成績單布榜的時候難道不會特別有面子嗎?” 周彌音“唔”了一聲,她是有想過這件事。 國外學校的成績不會發一目了然的表,都是直接發到個人郵箱里,并不公布他人的排名。 但在這里,不僅人手一份,還會在公告欄每月更新前五十名,依次往下寫名字,陸向珩總是排在前幾。 不過想起陸向珩上次月考缺席,她就算考得不錯有機會挨得近些也沒有可能。剩下的考試就是期末了,神情懨懨地,她這才收回卷子和嘴里含糊的話,手攥著筆,相較之前已經算是熟練地握著鋼筆寫字。 再說…… 她一想起上次他做的事就胃里一陣翻騰。 周彌音多少知道他是故意這么做的,陸向珩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態度——好像她的感情就是熱烈又淺薄的短暫泡影,她一開始善意地以為他是在輕輕觸摸她的泡膜,實際上他隨時隨刻都是在想試試到底到什么限度才能戳破,而她灰溜溜滾回不列顛。 他做些其他惡劣的事情都可以,唯獨這么一件,她得不到他的道歉和退步承諾就不會主動去低頭妥協,周彌音看著陌生的漢字,間架結構越看越怪異,就連“抱歉”的歉她也快認不清,覺得左邊一片亂麻,只認識右邊的一個“欠”字。 周彌音想,陸向珩“欠”她什么嗎?好像不欠。 她從不覺得自己卑微,實際上還會覺得兩個人的相處里,能感受到的大多是他的被動和猶豫,這樣的陸向珩并不比她高明到哪里去,他一直給她主動權,就連連刀立斬的重話也不怎么說,只是通過一些細小的行為和話語來蠶食她的感情和精力。 他一步步告訴她這種投注注定血本無歸,兩個人誰也沒握住彩券,伸開手都是滿門皆輸。 在她的順序排列里,喜歡大于擅長大于適合,她的家庭也有資本讓她擁有隨時自由選擇的權力。 但她也時常被影響,被陸向珩那種奇怪的情感論調給帶歪,尤其是最近,周彌音想,中國人的來而不往非禮也,原來他對她的回應只是出于客套和骨子里對客人的禮遇。 原本“他應該是對我有一些些喜歡”的推論出現感知失誤后,她也自己懷疑自身起來。 其實她來學校短短的時間里接的情書和表白也絡繹不絕,她也在過程中發現,原來其他那些不同于陸向珩的中國男生,也會公開對她露出難為情的表情,不再是她想的那么含蓄自制,她也知道陸向珩不是這樣的人。 他想要的東西會不擇手段獲取。 上了一早的課后,午休時周彌音打著哈欠裹著圍巾先去了噴泉東面的小樹林,這里人跡罕至,冬天噴泉水已經半結冰,萎靡著流出的水聲蓋不住說話的聲音。 這里不會被保安巡查打擾,算是告白的最佳地點。 隔壁班的男生早上往她儲物柜里投了信,出于禮貌她還是先過來了,靠近后才看見他戴著灰色手套的手不知是冷得顫抖還是如何地遞出一袋紅綠色的東西。 周彌音上學的時候沒戴手套,手揣在口袋里已經開始冰涼,此時此刻確實是不想伸出手去接了,于是她先問:“這是?” “圣誕禮物,我聽說你是從英國交流過來的,國外應該很重視這個節日,明天圣誕節今天是平安夜,兩份禮物都裝在里面了……希望你可以收下?!?/br> 周彌音看了看他,想起面前這位長得干凈溫柔的男生好像是隔壁社聯的,想起之前在選修課曾經當過同桌和小組成員,這才含著笑說了聲謝,接過了他手里的東西。 余世年看她伸出那雙白皙的手接過禮物,心下漏了一拍,他現在清楚地直到自己是如此地被她的一舉一動吸引,也許最開始對她選修課小組作業里略顯積極的參與感到有些不適,但都在她在窗邊握著玻璃模型的時候煙消云散。 他深知自己的喜歡并非淺薄的一見鐘情,而是剝開迷霧,從而不可受控地鐘情于她身上靈動的氣質。 冬日午后,教室里是器材響動的聲音,身邊圍著組員,她噓聲著拿起那份作品,小心翼翼地抬到與目齊平,窗外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柱體,細碎的光駁在她恬靜的臉上。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余世年看著她從袋子里拿出那只被包裹好的平安果,又笑著把袋子塞進他的手里。 “余同學,祝你平安呀?!彼难劢菑澚藦?。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他正欲說話,只是還沒想好怎么開頭,就看著周彌音向后退著走了幾步揮手準備離開,卻不巧在回頭時正好撞進另一個人懷里。 他穿著赤黑的校服,外面沒有穿著外套,胸前別著的天青色名扎晃在人眼前,周彌音撞過去時嘴巴正好抵在硬質的亞克力上,她呼出的熱氣在上面罩了一層霧,蓋住姓,只留下一個“熏”字。 司熏為了接住快從周彌音手里掉落的蘋果,連著蘋果握住了她半只手,他支著她的肩膀讓她穩住重心,才抬頭看向另一個人漠聲問道:“你們?” 余世年的反應很快,便主動避開尷尬,托稱有事提著袋子離開,他想起之前自己不愿相信的傳言,此時此刻聯系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密無間,心里竟苦到嘴里泛酸起來。 原來不是信任他愿意單獨赴約,而是因為有人等著所以對自己的安全毫無戒心。 他握緊了手中紅色的系帶。 周彌音抬起頭看到是司熏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下意識松了一口氣,握緊了那只蘋果后便從他手里收回自己的手揣進寬大的呢子大衣口袋里,略微拉開一段距離才問:“主席怎么在這兒?!?/br> 之前出去團建一起玩過幾次,周彌音對被低年級學生傳得生人莫近的冰山主席的印象此時此刻也變得“十分”平易近人起來。 零下的氣溫,并不晴好的天氣,他明顯衣服穿得不夠多,鼻尖因為低溫泛紅,而剛剛握住她的手心涼涼的,連圍巾都沒圍,平添幾分脆弱感,讓人騰升一種沖動的保護欲。 奇怪的是,明明比她高出那么多,卻讓周彌音反反復復產生出“妻子”的印象,聯想起很久之前齊樊英那番“選陸向珩還是司熏的”言論,她又忍不住將兩人放在一起對比了一下,很快心底暗罵自己的異想天開,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讓周彌音笑肌繃緊,一個勁對著司熏笑,又邊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緩解自己的心虛。 她先是自顧自地噓寒問暖了一番,卻沒想他竟然好好地全部回答了,他說他是碰巧來儲物室拿去年活動的參考器,一問一答間不知不覺跟著司熏一起走到食堂,她想起司熏之前的照顧,便厚著臉皮掏出那個蘋果借花獻佛:“主席,今天是平安夜,祝你每年都平安?!?/br> “Wish you have a good silent night.” 她看著他點了點頭,接過他明知是別人送她的蘋果,和她在食堂門口頷首分別,徑直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周彌音望著司熏的背影,和記憶中故去的兄長身影重合,竟心里鈍鈍地跳了一下。 下次再挑一個更合適的禮物送他。周彌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