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詢
“我不會對她抱有任何以前的期待,我只想她能擁有真正屬于她的時刻,我的女孩只需享受我笨拙的庇護,一路向前?!?/br> ——卓筱柔 第一節物理課下了之后,幾乎半數的人都泄力趴在桌上補眠,對于高二的學生來說,最難熬的除了34節連堂的數學,還有八點十分準時開始的第一節物理。近八成的桌子上會擺著不同品類規格的咖啡,有的桌面還會冒出熱氣,馬克杯里盛的是guntang的藍山速溶。 宋嬋桌上擺的是藍瓶貝納頌,是她的前桌兼好友筱柔課前布置好的。卓筱柔總是貼心得過分,就像她的生活課代表一樣,每天都會往她西裝口袋里塞一堆零食糖果,幾乎不重樣,盈余得經常讓宋嬋對著兜里因為忘記吃而化成非牛頓流體的進口巧克力感到可惜。理綜早課前也會給她帶不同種類的咖啡,后來發現宋嬋最喜歡喝這個牌子,便精妙地保持著物理早課咖啡的一致性。 宋嬋規勸過她很多次,但她屢教不改,并且樂此不疲。 卓筱柔有像瀑布一樣的黑長直發,一直干凈柔順而且有一股野玫瑰香味,是她的洗發水香氛。宋嬋之前問過這件事,在她一次次課上幾近入眠的時刻已經聞習慣這種味道,問了牌子之后才發現并沒有同款替代,只是想改善晚上睡眠質量的宋嬋只能作罷。 下課之后,物理老師還在收拾講義,卓筱柔就準時如約地轉過身來和宋嬋搭話,她是班里的文藝委員,也是校學生會的文藝副部長,溫柔可親的外表下是令人腹誹的一肚子壞水,她是這么和宋嬋說的:“下個月學園祭我們布置了任務,宋老師有沒有興趣來幫我一個小忙?” 總是這樣,只要你答應了這個被她話語十足低估的小忙,那就會產生一堆后續的麻煩事。上個月剛開學的時候她就答應了她報名參加期中的文藝匯演、下下周的混合籃球比賽,還有一個與外校的辯論賽。不過她答應了一半隨時準備臨時跑路,辯論隊長在她的再叁婉拒下同意讓她坐板凳替補。 宋嬋苦著臉對她一言不發,卓筱柔就知道自己這回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用一些蹩腳的理由說服她參與進學園祭的活動里來了,于是也沒有再提這件事,說起其他事來:“今天中午我們去藝術樓天臺吃飯吧,昨天在網站看了食堂菜單發現都是我不愛吃的。我媽給我做了雙人份午餐,特地做了你愛吃的,裝了昨天從盒馬超市買的蓮霧?!?/br> 她點點頭同意了,正好她沒帶去食堂飯卡,裝有金屬芯片的專屬卡落在昨天穿的校服口袋里,早上換衣服出門的時候想著事忘了拿,這下倒是剛好解決了中午吃飯的問題。 卓筱柔滿意地笑了笑,把她翹起來的自然卷給捋了捋,轉過身去填學生會的表格。 宋嬋對于她的這一位好友心里不免總是帶有一些愧疚的成分,之前答應她參加這么多活動也有很多出于補償的意思在,畢竟整整一年的友情突然說忘就忘,如果是她也會覺得氣憤和苦惱。但卓筱柔從來沒有對她發泄出負面的情緒,甚至沒有一句怪罪的話,反而讓她更難受了。 宋嬋始終無法忘記當她說出自己失憶之前的事情都記不住的時候,卓筱柔眼底飛快掠過的驚異與怔楞,雖然她很快調整好將那些情緒掩藏起來,握著她的手和她說沒關系,過去一年的事情她會慢慢講給她聽,知無不盡言無不言,就連她去衛生間偏好哪一隔間都會事無巨細地和她說。 ……這好像就有些沒有必要了。 她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覺得安心,自從恢復正常上學以來她和卓筱柔親密無間,這種從她敘事中獲取的過有存在感和熟悉的親和力讓她獲得不少安慰和繼續上學的信心。 她在很多個瞬息的片段里無比慶幸自己高一的時候是和卓筱柔一起度過的,她能把很多細節記得很清楚,并且有著邏輯清晰的講述能力。在很多片段的拼湊中她捕捉到自己好像確確實實毫不留余力地度過了一個充實但又存有遺憾的高一。不再是模糊不清,而是真切實在的。 卓筱柔不止一次地吐槽學校管理手機的嚴格程度,她想發個朋友圈慶祝和宋嬋的快樂高一總結都沒多少照片可以選擇,唯一一張清晰的合照還是統一的班級合照,在高一運動會的最后一天下午,夕陽快要掉落在云層之中,卓筱柔站在明顯沒擺好表情的宋嬋身邊笑得很開心,比出很傻瓜的手勢——很像集體合影里的沒頭腦和不開心。 至于失去記憶這件事雖然對宋嬋的影響顯著,但她并不覺得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同學仍然和她保持友好的距離,她也在盡量避免和別人有深入交談的同時和班上的同學維持著良好的關系。 她并不想讓失憶這件事廣為流傳將她置于焦點。 剛開始的一周里卓筱柔經常在旁邊提醒和她搭話的同學身份,實際上主動來搭話的同學也不多,在之后幾周她對著名單一遍遍記清和熟悉老師長相和同學名字后,普通的人際交往也開始得心應手起來。但是當有的時候被人說感覺她和之前不一樣之后還是會忍不住心下一跳,不由得心虛得把話題帶過。 說到那些沒辦法推脫掉得活動,對于宋嬋來說,活動多是目前對她來說的最大弊端,她并不在意學校升學率和學生素質程度高低,畢竟境界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她只是覺得很麻煩。 她沒辦法拋開幾乎全部忘卻的高一課程內容來把精力放在其他活動安排上,但是卓筱柔明顯不認為課程成績有多重要,像個敬事房太監把她的高二日常生活用課外活動安排得滿滿當當。 甚至拉她去參加社團活動……對,社團活動。 “昨天忘了問你了,前天發消息問你怎么沒來社團你沒回我,我就給副社長請假說你生病了,昨天沒遇到他吧?”卓筱柔突然轉過來問她。 “沒。我之后也給他發消息了,他叫我多注意休息?!?/br> “那就好,要是社長知道你是無故請假她非得把你留到十點不可?!?/br> “別說了,還有點怕?!彼螊认肫鸬谝淮螀⒓由缁詈妥矿闳犭p雙遲到被拉去搬運花材這件事就覺得全身疼,幸好副社長在旁邊替她們說了幾句好話才得以苦力釋放。 她真的有足夠的證據懷疑卓筱柔是在私事公報——給她找事的同時讓她進了全??胺Q地獄級嚴格的社團。 桌廂里的手機亮了屏幕,宋嬋看了一眼,是季佳澤給她發的消息,問她下下周要不要參加混籃比賽。 她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個參加,頗有些幽怨地看向卓筱柔,后者假裝沒有臉皮地笑笑轉身當作沒看見。 “今天隊里訓練取消了,放學后籃球館幫你練球?!奔炯褲苫氐?。 雖然卓筱柔之前信誓旦旦說她籃球技術精湛,可以支撐起實驗班的破爛陣容,她更傾向于這里面有一些夸大成分在,目前班上的混籃成員還沒完整確定下來——實驗班的學生總是對這些東西不是很感興趣。 既然答應了,她也覺得有必要去檢視一下自己的籃球水平,以免正式比賽出什么大的問題。 而且——籃球館約會,真的會有些期待在里面的。 “籃球館見?!彼喴鼗貜秃孟?,在班主任進教室前把手機關上壓在桌廂里的書下。 今天的期待有著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