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夜生寒
日子就這樣過著。顧掬塵開始將心中所學一點點教與陳太醫。陳太醫家世代行醫。家中醫學典籍不知凡幾。顧掬塵所能教的其實也不多。除了一些西醫的手術之法,就是那套金針刺xue十九法了。 顧掬塵看著窗外明月張膽站在那里偷聽的兩道長身玉立的身影。她撫額道:“兩位師兄,我早說過。行醫之事,皆是在治病救人。師弟從沒覺得有什么可藏私的。只是這些,你們都聽過,有必要再聽一遍嗎?” 兩人連謙讓也沒有,連眼角余光也沒給她一個,施施然就走了進來。 顧掬塵十分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聽同樣的東西,他們還聽什么勁,難道這兩位是閑得太無聊了。 陳太醫瞇著一雙老眼,看了看長手長腳的兩位,再看看,斜靠在紫檀木扶手椅上短胳膊短腿的顧掬塵。眼神很是復雜。 真是“怪醫門”啊,怪得也夠可以。難道這門派里,醫術是和身高成反比的嗎?怎么是師弟教師兄? 顧掬塵清了清嗓子,開始授課。她的聲音淡淡而來。對面的三人懸腕落筆,將她所說一一記下。顧掬塵乜著眼看著對面的三個學生,越發講得云淡風輕。 “中醫之道講究,治標又治本。然大抵過程有些緩慢。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而西醫卻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但一般療效迅速,特別是在外傷的治理上,西醫的很有神奇的療效……”她的聲音還有些啞,是以她說得輕而低,聲音輕輕如風散在這間靜室內。然而正是這輕而淡的聲音傳遞出來的卻是厚重的畢生所學。顧掬塵將之傳予給了對面三人。而三人以后又將她所授傳予了他們的徒子徒孫。在以后的歲月中,更是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而她無意中竟成了西醫的開山鼻祖。實在是讓顧掬塵汗顏無比。 郭立問,“何謂西醫?” 顧掬塵無法可想,沒法說因為這種醫術傳自于地球的西部。如果這樣一說,無數的衍生問題,一定會被喜歡追根究底郭立問出來。那她今天下午也就不要做事了。正在顧掬塵無法可想,眼睛亂轉之際,她瞄到逐漸西落的太陽。只得胡雛,“日出東方,落入西方,是為西醫……”郭立雖覺有些怪異,到也沒有再接著尋根究底。安靜接著聽講……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光陰易逝,如水滑過。 顧掬塵日日聽聽經,講講課。當當先生,訓訓徒弟。七日光陰倒也過得愜意。 這一天,在兩大神醫的看護下,顧掬塵早覺身體已好,卻被兩位師兄強行臥床休息。白天睡了一上午,下午講了一個時辰課后,她記起還得到云家莊去給玉衡先生施針。不想玉衡先生居然親自來了。哎,顧掬塵嘆氣,唯一放風的時機也沒有了。在三位神醫的烔烔的目光下施完針,取針也用不上她了。她就又被逼著休息了一個時辰。于是真的到了夜里入睡之時,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如墨天空,黃葉鋪地,月色連綿成波濤,波濤上影影矗矗的樹影如飛倒退。 顧掬塵得意地笑。終于甩脫了幾人的監控。感謝及時雨小黑居然刁來了一只腹部中了箭的小雛鷹。顧掬塵給它做了心臟搭橋手術,同時做胸腔縫合術。讓他們好好去研究觀察那只雛鷹去了。她正好溜了出來。 跨騎在大黑的身上。嗯,大黑就是豹兄,這是雙親給它取的新名字。豹兄也是老祖。這是顧掬文對它的稱呼。顧掬塵迎著夜風向著陳家莊而去。得知她生病,陳柬給她送來了很多的補品靈藥??墒强吹蕉∷畞硭投Y物時,神情疲憊,眼中布滿的血絲。顧掬塵總覺得陳柬應該是遇到了麻煩。 天階夜色涼如水,顧掬塵倒騎著大黑,仰頭看天上的繁星如棋。 原本跑得甚是歡快的大黑,突然停了下來,對著一處亮著火光的山頂仰天嘶吼了一聲。害得顧掬塵差點沒從豹背上掉下來,“要死呀。干什么急剎車。跑一百多邁,這樣急剎車,是要害死我啊——” 她四下里看了看,沒覺得有哪里可怕? 顧掬塵低聲哄道:“好大黑,乖大黑,快快走。一會給你烤雞吃。到了陳家莊,給你兩只?!?/br> 沒想到大黑非但不再上前,反而回頭,轉身就急奔。好象后面有死神在追著它跑。顧掬塵看著那一處山頂,翻身就從大黑身上跳了下來。她凝目看去,只看到山頂似有火光閃爍。此處離陳家莊已很近,顧掬塵決定去看看倒底有什么嚇死人的東西讓大黑如此害怕。 快到山頂之時,大黑再也不肯上去。顧掬塵只得下來,悄然潛行到那處亮光之處。 她掩在一棵樹后,向前看去。就見陳柬跪于一座墳冢前。旁著只站著丁山。顧掬塵暗暗鄙視大黑的膽色,這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嗎?干什么不敢上山頂,難道是有山頂恐懼癥?或者是害怕火花。顧掬塵看著丁山手中提著一盞氣死風燈,有些無語。 顧掬塵緩緩走了過去,腳踏著秋天的落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自古逢秋悲寂寥。 看來今夜的陳柬是真的悲傷。有壓抑的哽咽聲傳了出來。聽到身后的聲間,跪著的陳柬轉過身來。一旁的丁山卻毫不客氣對顧掬塵翻了個白眼。顧掬塵沒時間跟他計較如此不禮貌待客行為。 顧掬塵看到轉過身來的陳柬蒼白的臉色,通紅的眼睛,滿是淚痕的臉,她驚道:“你這陣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憔悴成這樣?難道是幾天不見我,便思念成疾了?”顧掬塵一本正經的問。 顯然這是個冷笑話。對面二人沒有一人稍露一絲笑意捧捧場。 顧掬塵摸了摸鼻子,走到了陳柬面前,看了看他一臉的淚痕,從衣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塊青色的帕子,“給你擦擦吧。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家高堂已仙去多年,必然也不會高興見你如此,你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她怕是要生氣了!” 陳柬沉沉看了她一眼,接手接過帕子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澀然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這也是我頭一次有臉在母親的墳冢前好好哭一場。我想她老人家會體諒我的?!?/br> 顧掬塵眨了眨眼,正想接過他拭完淚的帕子,卻見陳柬似乎沒看到她伸過來的手,將帕子慢慢疊得整整齊齊,然后放回了自己的袖中。 顧掬塵無所謂的放下了手。一塊帕子而已,她一向不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聽陳柬的話有些奇怪,什么叫有臉哭一場。難道哭還得分能不能哭,可不可以哭,有沒有臉哭?心思太多的人真是想得多啊。 顧掬塵看著那個孤零立于山峰的墳冢,她跪了下來。她是陳柬的朋友,竟然遇上了好朋友正在拜祭先人,她應該也是要磕幾個頭的吧?顧掬塵不是很確定,但還是照著陳柬剛才的樣子,從旁的提籃里拿起三炷香,點燃,插好在墳冢前。她也跪下磕了三個頭。她剛跪下來時,陳柬也跟著跪下來,依樣磕了三個頭。 丁山看著一同跪在丁大小姐墳冢前的兩人,眼神突然莫名怪異起來。這大少爺這是在干什么?怎么看著這么怪異?呃,少爺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 顧掬塵磕完頭,站起,轉頭看著也已長身而起的陳柬,有些詫異問道:“你剛才不是拜過了嗎?” 陳柬斜睨了她一眼,“我幫你向母親介紹你。省得她不認識你?!?/br> “哦,那……那你剛才是怎么介紹我的?” 陳柬淡淡看了她一眼,清俊的臉上神色復雜,悠悠道:“……我說你是我的知交好友……” 顧掬塵點頭。 突然身后一陣哈哈的大笑起傳了過來,仿佛他們是憑空出現的。顧掬塵皺眉,她剛才明明沒聽到有任何人的呼息聲啊。難道病了一場,五感遲頓至此? “有意思,你們這是在拜天地吧。也好,反正你們也是活不成了,那就好好的拜一拜吧?到了地下結成一對斷袖好夫妻……哈哈哈……” 顧掬塵將陣柬拉在身后,轉身,就見啦啦啦已圍上來幾十個玄衣持劍的侍衛。他們一個個神情冷厲,全身散發著陣陣殺意。來者不善啊,顧掬塵眼神也是一凝,這侍衛的服待正是她在大青坪上看到的樣式,是白家人。 “陳柬,陳大公子。嘿嘿,沒想到吧。我早聽說,今天是你那連祖墳都入不了的母親的祭日。所以我就很好心的在這里等著你,等你到此,好送你與母親到地下團聚?!趺礃??本少爺一向是菩薩心腸,喜歡成全人。今晚本少爺大發善心,不但成全你的孝心,還成全你的色心。放心,你身前的這個小寶貝,我也會給你送過去的……” 顧掬塵一臉怒色,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紅衣,長得娘里娘氣的青年,冷冷道:“你敢殺陳家大公子,你就不怕陳家的家主找你們白家算帳?!?/br> “嘖嘖嘖。找我渠州白家算帳,就陳源那個窩囊廢,他敢嗎?老子借他一個膽他也不敢?一個靠女人的軟蛋,老子怕什么?再說,你家情郎是被山上的野獸咬死的,關我什么事?證據呢?這荒山野嶺的,正是殺人拋尸的風水寶地啊……不過,這些,小寶貝,你是看不到了……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呃,長得也不怎么樣啊?!硇?,你這眼光也不行……我說這陣子怎么沒看到丁風,丁云兩個,原來是看顧你這新收的小男寵去了?” 顧掬塵大怒,“呸,齷齪之人看什么齷齪……嘿嘿……我雖然長得不怎么樣?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歡的,象你這樣的壞得全身流膿的家伙,我就不喜歡。不但不會喜歡,看到就想吐……嘔……太惡心。長這么丑,不是你的錯,但長這么丑,還要跑出來嚇人就是你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