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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說得不錯,只有長淵本人能動用它。 傷痛和患語蟲折磨著她的感官,她已經沒有了回頭的力氣,盯著烺樽問道:“有什么辦法能聯系上長淵嗎?” 弦歌明顯看出她的狀態不對,沒有做任何推脫,冒著被責罰的風險,道:“我試試?!?/br> 泉水在眼前展開的當下,嬰勺其實是有些慶幸的。 幸好是弦歌在,如果換成唐聞,她恐怕還要費勁和他打一架才行。 閉關中長淵沒有立刻響應,弦歌反復向水幕中注入法力。嬰勺咬著嘴唇盯著水幕,好半晌才等到長淵的身形浮現。 “何事?”透過流動的泉水,長淵盤膝坐著,目光落在了弦歌的身上,有些不悅。 弦歌道:“陛下,嬰勺小殿下有急事找?!?/br> “長淵?!眿肷讈淼剿磺?,她一瞬間紅了眼眼眶,卻忍住了,盡量維持聲音不抖:“我想找你借烺樽一用?!?/br> 長淵看著她,隔著水幕不太真切,他似乎皺了下眉頭:“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嬰勺險些脫口而出患語蟲的事,那些邪物在接收到援手時猛然在她的身體里瘋狂啃咬,逼迫她為它們尋找下一個宿主。 嬰勺痛得差點彎下腰,指甲掐進了手心,咬著舌頭,低下眉眼搖了搖頭。 長淵道:“烺樽你用不了?!?/br> 嬰勺:“不管用不用得了,我都得試試。只要你給我打開封——” 長淵:“你又闖什么禍了?” 嬰勺喉嚨哽住,在他那目光下險些崩潰,體內傳來的疼痛撕扯著她的神經,卻強自扯出了個笑來:“這回不是我,我父——” “你這些日子難得安分些,該少來些魔界?!遍L淵道,“這里畢竟不是你家,你或許該去找些新的人認識,總在魔界打轉,于你的前途并沒什么好處?!?/br> 水幕靜靜地流著,弦歌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終緊抿了唇。 嬰勺站在原地,所有的話都咽在了肚子里。 她的眼眶很紅,嘴唇卻很白。 “好?!彼穆曇舻偷偷?,“我不會再來了?!?/br> 第23章 鬼市13 長淵心想:他居然會令她那么…… 透過嬰勺的眼睛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長淵有些懷疑自己。 當時的他一定看到了嬰勺的眼神。 可他為何沒有多看一眼。 倘若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多停留片刻,就能清楚地領會她在那一刻的心情—— 他居然會令她那么失望。 嬰勺獨自殺回了天門山。 雖然沒有烺樽,但她還有最次的辦法。 雖然不能保證成功,但總要一試。 然而姬紂早就預料到她會回來。 嬰勺回到天門山前時,山中邪氣早已散盡,結界也不復存在,仿佛從前一樣暢通無阻。 除了滿山的縞素。 嬰勺上山時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奔地宮祭壇。 祭壇所在的山谷是族中禁地,普通族人從不得靠近。嬰勺連日奔波,除了體內的患語蟲,還有滿身的傷沒來得及醫治,她在上山時已然有些動作遲緩,但族人皆聚集在后山吊唁云真,無人發現她。 她來到地宮前劃破自己的手指,因渾身顫抖,滴了好幾次才滴到了那看門的獸首眼中。 沉重的石門敞開,地宮里空蕩蕩,她穿過長長的黑廊,進入祭壇。 祭壇周圍的神火依舊在燃燒,只是沒有了那日聲嘶力竭的黑霧和生不如死的云真。 嬰勺在祭壇前腿軟,膝蓋磕在臺階上。來到這里,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然而她站不起來,只手腳并用地爬到祭壇中央。 她的雙目中燃起金色的火焰,穿過厚重堅硬的石頭,看到了攀附在祖宗遺骨上的云真殘魂。 那殘魂比她離開時又虛弱了很多。 嬰勺的眼中涌出淚水,喊了一句“父王”,卻因嗓子干涸沒能喊出聲。她跪在祭壇中央無聲地大哭了一陣,抽搐著胡亂擦了眼淚,向側邊一抬手,祭壇周圍排列的兵器中,一柄短匕飛至她的手中。 她將其送入了自己的心臟。 長淵和嬰勺一同低著頭,看著血自她的胸口流出,隨著她口中復雜的咒語,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血咒,印在了祭壇上。 金紅色的心頭血通過咒印搭起了一座橋,滲入祭壇下,連上了云真的殘魂。 云真的殘魂一顫,開始極緩慢地脫離其所攀附的先祖遺骨。 長淵看明白了——她要把自己的身體作為容器,讓云真住進來。 他聽說過這種能將別人的魂魄邀請至自己身體里的秘法,但從來沒見人使用過。六界之內除了人族,所有生靈的軀體都只能安放下一個魂魄,一旦有入侵者,就是你死我亡。 他看著嬰勺施咒。她顯然也是第一次用這個秘法,不知道會帶來什么后果,施咒時很不熟練,且格外小心。 只是沒有猶豫。 這是走投無路的辦法,即便她知道如果施法不成功,自己的魂魄有可能會因此消失,甚至和云真一起灰飛煙滅。而即便成功了,云真也只是短暫地在她這具身體里飽受痛苦地存在著,直到她找到下一個能容納云真的地方,或者最后和她一起被患語蟲吃掉魂魄。 云真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一切都只能靠嬰勺支撐。她得確保云真在離開骸骨的時候不受傷且無半點殘留,并在一瞬間將云真納入自己的身體。 --